回了藏书阁之后,容瑾命小九拿了一个琉璃盆,将那种子安置其中,每日以精血灌溉。
种子慢慢破壳而出,小九看着日日对窗独坐,盯着琉璃盏发呆的主人,仿若看到当初的萧易寒。
“主人,他真的会回来吗?”小九小声道。
容瑾定了定神,看着那颗发芽的种子,神色笃定。
“他会回来的。”
咚咚的一阵敲门声,一名弟子敲门,“大师兄,上官师妹求见。”
闻言,依稀想起些过往的细节,道:“进。”
上官灵兮推门而入,瞥了眼小九,小九识趣退下,走到容瑾身侧。
“大师兄,我来看望二师兄。”
容瑾起身避开她,在不远处的榻上落座,淡然道:“看吧。”
上官灵兮被不着痕迹地避开,脸色有些尴尬,她这些日子虽是借着看二师兄的理由来看望大师兄,想亲近他些,却总是被大师兄冷漠相对。
她愣神地看着那盏中发芽的种子,二师兄便是在这儿修养吗?
顿了顿,转身对着容瑾:“大师兄可知继任大典何时开始?”
自从二师兄中剑身死后,萧伯伯就引咎辞职,虽说宗主之位扔给了大师兄,但大师兄如今修为精神状态,无法举办继任大典,只能让刀长老先行以代宗主之位处理宗门事物。
而萧伯伯则一人在主峰的后山寻了一所僻静之处,颐养天年。
容瑾并未出声,直至她再次走到跟前,容瑾才开口,语气冰冷:“没什么其他事,就先离开吧。”对着门外,道:“小九,送客。”
她脸上挂不住,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小九在门外一脸呆愣,明显这位是冲着自家主人来的,却三番两次被自家主人赶出去。
他愣神间,主人已经拉开了房门,出现在他眼前。
“下次,她再来,挡了。”
她是谁?自然不用说!
小九只能默默地点头,为她点根香。
“主人,你要去哪儿?”眼见着主人下楼,他不放心道。
“后山!”两个字刚说完,主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这些日子,主人身形见瘦,功力倒是见涨,他乖乖地进了主人的房间陪着红豆那小家伙守着那琉璃盏。
后山的临风小院,萧天应一人独饮,容瑾踏步而来。
萧天应抬眸,眼中掠过一丝诧异,却并未出声。
容瑾看着院中小案上摆放的棋局,看了会儿,指尖捻起一颗白子落在千军万马之间。
局势顿破。
“坐”萧天应出声,容瑾便落座在他对面,道:“继任大典就不必了。”
萧天应皱眉:“为何?”
“凌阙宗原本就不属于我父亲,不是吗?”他淡然出声,紧接着将他在藏书阁暗室域门中看到的宗门秘辛娓娓道来。
“容煜:凌阙宗第九任少宗主,三岁一场大病险生,四岁启出天阶满级灵根,惊才艳艳,名动四方。
萧天应:凌阙宗第十任宗主。三岁拜入宗门,地阶五级灵根,十岁拜入内门。
若是我猜的不错,三岁那年大病险生的人是你,而我父亲就是老门主找来狸猫换太子的那个孩子。
父亲自认抢了你所得的一切,便想竭尽所能的补偿你,待你如亲兄弟一般。”
“你和你爹一样聪明。”萧天应赞叹道。
“老门主一直认为,以他儿子的天资配不上凌阙宗少宗主的身份,便寻了你父亲来替代我。
怕事情败露,打压我,不让你父亲见我,更不让我进内门,无论我多努力,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一回。”
容瑾突然明白了他对萧易寒那么宠爱的原因:他失去的,都给了孩子。
“我父亲和您……”容瑾的声音让他有一瞬间的愣神。
不禁露出一抹苦笑:“什么都瞒不过你。只怪你父亲放不下宗门大任……”他感叹道。
他和容煜自小一起长大,容煜对他照顾有加,或许一开始是因为愧疚,可十几年的愧疚和朝夕相对,早已将他们融成了一体。
可上官芷的出现,打破了他们的关系。
因为他的责任,也为了宗门,他必须和灭灵渊的圣女联姻。
“天应,你明知我不爱她,为何非要揪着这婚约不放。”那时容煜已经答应了老门主联姻,婚期已定,他却怪他无理取闹。
“你明知我们的关系不可能被世人承认,就不能等我……等我将宗门安顿好,再与你一同离开?”容煜追着他的身影,语重心长。
但他头也没有回地就离开了。
自那以后,他终日云游在外,宗门再见,已然是陌生人。
直到他带回阿瑶,容煜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强烈的占有欲使他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许是因为愧疚,他主动去找阿瑶,希望能与我重修旧好,亲如手足。
“天应,你若是不答应,我只能告诉易瑶我们的关系……”他简直是畜生。
看在阿瑶的面子,也无奈于容煜的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他心软了。
从此以后,他们就真的只是兄弟,再无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直到他杀了阿瑶,将宗门托付与他。
他也因为愧疚,对那臭小子溺爱至此!
“你去禁地看看你父亲吧!”萧天应长叹了一口气,道。
容煜本也无错,本该是天资艳艳的惊世之才,却被原本属于他的身份桎梏的难以脱身,始终无法摆脱世俗的眼光罢了。
而他,却在要求一个不能给的人,给他一个他强求不得的爱。
谁是谁非,终究不过是过往云烟,已然随风消散。
“我能看看他?我欠他的太多。”容瑾出声。
萧天应点点头,“随你。总归宗门我是无心再管,欠他便替他管了吧。”
得了允许,容瑾便飞身离开了小院,去了后山墓地。
一座座碑林皆是过往宗门的门主,他幼时曾不顾门规来过此处,还无意中救了小师妹,萧易寒为了给他打掩护,还被刀刹抓去了刑罚殿,闹得鸡飞狗跳。
想到此,不禁哑然失笑。
父亲的墓碑很明显,干净整洁,显然常有人来祭拜。
右侧便是母亲的墓碑……
对于父亲母亲,他的感知并不深刻,说他凉薄也好,不孝也罢!
他生来便是如此。
越过碑林,往深了走,便是禁地深处的山洞,洞内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阴暗,反倒是通透明亮,药草灵宝生长繁茂。
走了半个时辰,寒息逐渐加重,片刻后,冰玉寒床便出现在眼前,床上躺着的依旧是熟悉的人,却没了生息,脸上冻着冰霜。
再也不是那个对着他闹,对着他笑,对着他无理取闹的萧贱贱。
几个月前,他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他整日对着他的耳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他还能听到。
如今,他躺在冰床之上,任由着他说什么。
他似乎都再也听不见!
他却忍不住还是要说:“萧易寒,凌阙宗…我先替你接管着,等你醒了再还给你!
红豆…我也每日喂养,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小家伙掏空了……
你可以睡…睡多久都没关系,我一定会陪着你…等你回来…可好?”
温柔的再也不像曾经那个冷若冰霜的容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