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来福说,这就说的不对了。我这是关心呀。只有上下一心,才能搞好协作。这么跟你说吧,我们要是打仗,就让游击队员都参加研究,各抒己见,才能打好仗。
原来是这样。吴绪红说,我说我们为啥没有你们跑得快,原来是这样的。
也不全是。朱来福说,该让战士知道的必须知道。抗日,是民族大义,人不分老幼,地不分南北,只要是中国人,都责无旁贷。再说了,让战士知道了,就有目的性。到时就不会害怕。战士们齐心,还怕打不垮东洋鬼子吗?
十分有道理。吴绪红抱拳说,我回去之后把你的建议向石司令和特派员汇报,再定夺。到时候再研究布防问题。
管雪凤又回来了?朱来福问。
什么又回来了?吴绪红说,军统成立后已经明确,雪凤就是这一方的特派员,负责督战。
哦。朱来福发抖,感觉难受,端着酒杯说,来,还喝。
吃过了,喝过了,吴绪红也不想停留,急忙想赶回去复命。叫来宋二丹,说明情况。宋二丹变卦了。还是吴绪红先做工作。吴绪红说,来时不是说好的吗?来了怎么就变卦了呢?
这一下不得了,也是真实情况,可是朱来福听了,心都是颤的。这般亲切,还是事前说好的。看来这里有阴谋呀。这么多年,宋二丹潜伏下来,原来是为这一天呀。但是又说不过去呀。这些年,宋二丹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的事情,也没有露什么马脚。朱来福想不明白了。
朱来福看着宋二丹,不冷不热地说,这是组织决定的,你就去吧。再说了,国共合作,又成了一家人了。
宋二丹听了朱来福这么说,“漭”哭了起来,哭得伤心。他一边哭一边蹲在地上,抱着头,使劲儿,好像要把一切难过都宣泄出来,就差没有在地上打滚了。
山风比较大,只听到呜呜响。也许宋二丹是想到那些死去的人,哭得更厉害。朱来福更是看不起,却又觉得宋二丹在表演。坐在那里,也不管他,看着天空。秋高气爽,一点雨水也没有,只有几朵白云路过,还不时停下脚步,看人间的苍凉。
吴绪红带着酒气拉宋二丹的胳膊,一边拉一边说,你要是反悔就算了,这般孩子气,到我保安大队,我让你当参谋,干一阶段我就升你做副队长,你看咋样?
宋二丹还是哭,还抽泣。朱来福火了,站起来大声说,嚎什么嚎?组织决定,你就滚吧。
宋二丹吸吸几下,终于忍住了哭泣。
朱来福对吴绪红使了一个眼色。吴绪红直起腰说,娘娘庙还真的很阔气,我虽住了一段时间,因为养伤,也没仔细观察呢。你们俩聊,我到外面转转。说过,出了大门,有两位游击队员带路,去参观娘娘庙的外观去了。
吴绪红一走,朱来福说了一句,这回你称心如意了吧?
宋二丹盯着说,队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嗯?什么称心如意?
朱来福也是一惊,觉得不该太直接,毕竟没有把柄嘛。好在朱来福没有吱声,宋二丹也十分冷静,仰起脸,跪在朱来福面前说,队长,看在我侍候你的份上,你就别让我走了吧?我本来就是个孤儿,是丹丹俺娘收留了我,俺认她做干妈,实际上我已经把她当做俺的亲妈对待了。我太渴望有一个妈了。干妈与干爹结婚,还是我从中撮合的。但是干妈说不般配,因为干妈长得并不漂亮,还有黑痣。谁知道干爹早对干妈留意了呢?干爹说,干妈是个苦命人,又一起跳的悬崖,他要给她幸福。他注定一辈子要革命,革命就要与苦命人在一起。这般说,干爹似乎不爱干妈。实际上不是的。干爹说干妈长得漂亮,很有特色,说干妈在他眼中就是西施。干爹、干妈都被管雪凤那个“婊子”杀了,我要为他们报仇雪恨。你让我跟吴绪红,也没办法。但是我想,我要留在他们身边,伺机报仇,所以,我不能死,我就跟了吴绪红。这些事情我也跟你说了,你就是不信。那时候为了救你,我就暗暗想过,就是拿我的命换你的命,我也愿意。为了能救活你,我也跟你说过,被狗咬过,受人欺负过,伤过,这些都是小事。但是,还有你不知道的。那一次,你高烧,一两天不见好,我也是急了,就跑到吴大麻子家偷盐,给你消炎,被吴世恒逮住了,把我吊在树上毒打,昏死过去了,才把我放下了,拽着我,就像拽一条死狗把我丢在两塘口,我几乎是趴着回到山上的,把撒在衣服上的盐用水泡,弄点盐水,给你擦伤口,才救活你。我救了你,就已经把你当亲人了,有个人说说话,也好。你却认为我是奸细,我不伤心。我还小,等我长大了,干革命了,为革命做出贡献了,你自然相信。这点苦算啥呢?干爹说过,干大事不拘小节,你是我的同志,我还在乎吗?我现在是受罪的时候,这是命。等罪受完了,就该我干大事了。我要为干爹干妈报仇,要亲手杀了管雪凤那个“婊子”!
看着跪在地上宋二丹,听着一番话,朱来福心里十分感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原来的想法与判断错了吗?朱来福有点质疑。
朱来福说,你说的这些我知道,这次让你跟着绪红,就是让你打进国民党,做一个棋子,有了你这颗棋子,我们就满盘皆活了。你及时给我们送情报,也算是我们的同志。要注意安全,别没打着狼,套带走了。
朱来福虽然没有被宋二丹那几句话彻底打动,但是,想到国共两党合作抗日,有宋二丹在吴绪红那儿,也许是好事,关键时候也许用得上。再说了,不管宋二丹过去做过什么,但是刚才的表演是真实的。朱来福不自觉地把声音放软和了。
嗯。那你也保重。宋二丹抹抹眼泪说,我想,趁这个时候发动群众,是个机会。
朱来福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觉得眼前这个宋二丹不是宋二丹了,是首长。这些事情他也能说得出来。宋二丹长大了,成熟了。朱来福想,但愿他走正路,不要走邪路。
做好宋二丹的工作,吴绪红转了一圈儿也回来了。回来了,看见宋二丹的泪痕已经被风吹干了,知道事情做好了,于是笑着说,二丹,你真的是个“二蛋”,怎么一眨眼工夫就不哭了呢?
宋二丹说,我马上要走了,这多年跟朱队长出生入死,舍不得。哭一哭,也算是做个了断。
吴绪红笑着说,还挺讲义气的,我喜欢。一个人不讲义气,就是混蛋,也不会长久,一定会完蛋。好了,今天打扰了。酒也喝了,事情也谈成了,完成了任务。但是,日本鬼子可不是好惹的,我们都要提前做好准备。听说南京已经失守,鬼子分六路发兵武汉,从我们这儿经过的是第二路,是配合沿江鬼子的,指挥的是一个叫板垣的师团长,就是攻克南京的那支部队。有五万多人,飞机就有二百多架,还有坦克大炮。这些,我们都没有。我们处于劣势。到时候可是一场恶战。这些天,我一睡着就做梦,还是噩梦,听到的都是喊声,感觉天黑得找不到太阳。对了,兄弟,每次做梦都是黑夜,伸手不见五指,黑得吓人,说明不是好兆头呀。
朱来福还没有说话,宋二丹说,吴团长有点悲观,你只看到了劣势,还没有看到优势。
啥优势?你说说。朱来福说。
宋二丹说,全国,我搞不清楚,就我们大别山,小日本想经过,我看呀,那是痴心妄想。
朱来福有点刮目相看,盯着,思考着。
吴绪红说,说说道理?
好,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宋二丹说,自古以来,大别山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尤其是大别山主峰金刚台,有二百多座大小山头,纵横捭阖,首尾呼应。每座山都是沟壑林立,悬崖峭壁。好多山,鸟无人烟,人迹罕至,要是大兵经过,无路可走。在豫皖交界处有一隘口,名曰峡口,可设伏兵。据史书记载,当年曹操兵发江南,诸葛亮火烧战船,导致曹操兵败。但是曹操也不是怂人,也留了一手,让大将张合守合肥。周瑜攻合肥,兵败,走到此处,没算着遇到诸葛亮伏兵。周瑜说,要是曹操设伏兵于此,我命休矣。
朱来福说,你个毛孩蛋子,从哪弄来的《三国》读?
宋二丹说,不是我读的,是蒋先生讲的。讲过了,前些年我要饭,路过峡口,专门看了看,确实险峻,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峡口呢,你两个都知道,很特别。特别到什么程度呢?大别山是东西走向。东达南京;西衔桐柏,如一条玉带把中华大地拦腰束起来了。像一个人,要是没有腰带,裤子就会掉,裤子掉了,一个人不仅丢脸面,还丢人格;要是腰间扎个带子,走路跑步就有劲儿。日本鬼子就是坏,坏透顶了,他就想与我们抢这条金腰带。要是被他抢去了,我们不说打仗,就是走路也不方便,等于南北隔开了。
开始,朱来福想笑,听到最后,笑不出来了!宋二丹是有见解呀。心想,当了几年小队长,虽说屁大点儿,还真长见识了。
吴绪红似乎也听出了门道,说,你还继续说。
这个峡口呢,可就不一样,它是南北走向。南,手搭金刚台北麓;北,脚丫子延伸到灌河之东,就像玉带前面的锁扣,一下子把大别山扣到这儿了。只有扣紧,才能束紧;只有束紧,才能好看又舒服。再看看峡口的两座山,一座叫青山,一座叫芒山,取名就叫青芒。所谓青芒,古书上解释就是刺刀,也就是一把剑。谁要是打此经过,就给你一刺刀。鬼子不是最喜欢使用刺刀吗?给他一刺刀,让他也尝尝我们刺刀的厉害。
哈哈。虽说是戏言,但朱来福、吴绪红听了,都觉得有意思,笑了起来。
那,这么说,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吴绪红说。
其实不然。宋二丹说,什么事情都是一物降一物。虽说我们这地方是个腰带的扣子,但不是死扣,是个活扣,也有解。
此话一出,俩人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