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羞耻
牧野少年2023-04-10 11:153,046

那小花鹿在春日的冷风中,叫软玉温香抱了满怀,顿时感到了人间的暖意。索性乖巧地叫她抱着,摸着,彼此都很享受这一刻的爱情。

舒德音还嘟囔着跟“妹妹”取经呢:“妹妹呀,你说世界到底是绕着什么转的呢?做人是不是太复杂了呀?要想这个,要想那个⋯⋯你这样多好啊!吃吃喝喝睡睡,也不用为了什么发愁的⋯⋯这树叶好不好吃啊?真香,你怎么就吃得这么香呢?叫我尝一尝好不好呀⋯⋯”

清河、阿停:⋯⋯

小花鹿:小姐姐你的人设真的不捡一捡吗?

“⋯⋯我有点怕了,这种能决定人命运的权力。便是那权力是庇护我的,我也⋯⋯有些害怕。一个人可以这般去决定另一个人的命运吗?这样的雷霆万钧⋯⋯”她喃喃说着,其实并不太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在这个至纯无垢的生灵面前,放下所有心防,“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希望她受惩罚的,希望她付出代价的,希望她再没可能来害我的。可是⋯⋯三哥怎么办呢?大姐姐怎么办呢?我⋯⋯怎么办呢?”

她吸了吸鼻子,其实她把所有心思放到“解题”上,未必没有些逃避的意思:定远侯这次出手给她的震荡,其实比西北事件还要大。

“⋯⋯妹妹呀,我和你作伴吧?咱们就到山林里去,看看朝阳瞧瞧日落,吃吃青草饮饮露水;开心了咱们就撒着欢在树林子里跑,不开心了就去泥地里滚一滚⋯⋯”她一下一下给小花鹿搔着小耳朵,无声无息就微笑起来,“等到晚上了,我们就回到我们的鹿群里去,和他们一起,慢慢睡着啦!”

阿停在一旁听得痴了,竟没有心神去分辨周遭多了一道气息。

等她反应过来,潜到转角的假山后面,就看到那个坐着轮椅的青年,悄悄地伸出食指竖到薄唇前,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阿停犹疑了一下,还是走到舒德音身边,轻声提醒道:“那位坐轮椅的公子⋯⋯就在假山后面。”

舒德音还在花鹿王国阖家欢聚呢,听了这一句,一时没反应过来:“嗯?什么?”

十二万分的懵懂,十二万分的迷蒙,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睁着。那是造物主将天地灵气注入了两汪碧潭中。

于是黑夜和白日为了她暂时歇了纷争,同赴一处欢宴;于是恶念在她面前无所遁形,心甘情愿地做了良心的俘虏;于是公道降服了不义,将它囚禁在无边的深渊里,再无出头之日⋯⋯

许韧转动轮椅晃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双眼睛。

他不知为何,就想到了那头小花鹿初初被捕获的时候。便是这么一双湿漉漉、滴溜溜的大眼睛,毫不设防地看着他,然后⋯⋯就被这个满是恶意的世界欺骗了。

舒德音茫然的眼神往这边看过来,眼睛映了许韧的身影,如一根针一样,瞬间刺破了她的“花鹿王国”梦幻泡泡。

她“啊”地轻叫一声,脸就埋到了小花鹿背上: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快!回忆!我说妹妹呀⋯⋯呀!不要再回忆了!不要回忆!停止!妹妹快帮帮我,快把这扇羞耻的门给关掉!关掉!

小花鹿:嘻嘻,姐姐的脸蹭着好苏胡(舒服)⋯⋯

清河跟阿停都传染到了舒德音那毁天灭地的羞耻感,真心觉得这个世界不会好了。

清河想了想,脚步有些不稳地到了舒德音身边,悄声道:“奴婢备着大披风,给您披上吧?”披风有个兜帽,戴上帽子把脸遮了,或许就能没那么羞耻了?

她此时心神不宁,没注意到她靠近的是舒德音的左脸。

舒德音没有听清,下意识偏了偏头:“啊?”出口就咬住了唇,这一声全不是她正常的声音,刺耳、尖锐,连自己都觉得,好呆,好傻。

清河忙又绕到她右边去,快速问了一遍。

舒德音的脸黏在小花鹿背上,随着它扭动的身子,被带着一侧身子,又是一侧。

她想这也不是办法,依着这轮椅公子最近出没的频率,若是想以后再不碰见他,估计也难。

那能怎么办!她牙齿都深陷进下唇里,脸红得像炸开的石榴果,视线刻意往地上钻。她回过身,深吸一口气,也不看那公子,径自就往园中的小径上走。

这一切其实发生在一瞬间。

那许韧平日手无缚鸡之力,自己转个轮椅能累掉半条命去。这会儿突然铁七附身,手底几个动作,轮椅已到了舒德音跟前。

舒德音头也不抬,还想从旁边绕一绕,许韧张口就问:“你耳朵怎么了!”一句话仿佛诘问。

三个姑娘都愣住了,舒德音的脚下意识停了停。

许韧似乎也意识到语气不算好,放缓了语调:“舒二小姐,你的左耳可有不适?”

舒德音的视线一点点从上移,好似清晨的第一道日光,渐渐把光明的范围阔大了。她的目光在许韧的鼻子处停了停,用足了狠劲,才有足够的脸皮和许韧对视。

许韧有点想挠挠鼻子,又忍住了:“是我唐突了。看你的丫头在你左侧说话,你⋯⋯”

“你方才听到什么了?”舒德音一忍再忍,终究忍不住,做了回没修养的野丫头,打断了别人的说话。

许韧的脸上浮起一个正人君子的笑:“说来遗憾,我今日在上风口,只隐约看到舒二小姐过来逗弄小鹿。到底说了什么,风就没有成全我了。”

舒德音将信将疑,眼珠子骨碌碌就是一转:“妹妹?”

许韧拧头看了看身后,又四处张望了一番,实心实意地疑惑:“舒二小姐是叫谁?”

舒德音扑扑乱跳的心就放下了大半,她摇摇头:“没有谁。”头就偏了偏,吐出口气,朝着虚空露了个劫后余生的微笑。

许韧把笑意按下去,执着地问她:“你的左耳⋯⋯”

舒德音的表情敛了敛,她掩饰左耳的伤情已有许久了,至今许家无一人发现她的异样。可眼前只偶遇过几次的陌生人,他却一眼看破了。

“并没有什么。公子看错了吧?”

许韧一动不动看着她。舒德音面上一层浮起来的笑,红色褪去了大半,只从白生生的脸上透出些许的颜色来。

许韧就点头:“那是我看错了。”

舒德音的笑意真了几分。她朝许韧屈了屈膝:“我已出来许久了,这便走了,将这片清净地还给公子吧。”

出了园子,她被体内残存的耻意驱使着,又拿双手捂住了脸。轻“呓”一声,在手掌里深吸口气,放下手掌来长长地吐出来。

她坚定了眼神,壮士断腕般对清河道:“以后我再去看小花鹿,你⋯⋯你拦住了!”

清河也觉得吸鹿容易掉智商,本要应下。转念一想,又沉默了——

少奶奶失去她的十二岁有多久了?也只有在这只小鹿跟前,她才是这个年纪应有的样子。

舒德音哪里有脸和老燕王妃说这个插曲,只说在园子里走了走,把这事含糊过去了。

也不是没有好处。她叫这事一搅和,心思倒从定远侯出的谜题转了出来,竟还能陪着老燕王妃说了许久的饕餮经。

离开的时候,她们也是坐了青帏小油车。就见小路的一侧,有个小厮正在训斥一个小丫头。

“⋯⋯你以为这个世界是围着你转的呢?你滥赌的爹你要管着,好酒的爷爷要管着,好吃懒做的娘你也管着,嫁出去几十里地的姐姐你还管着⋯⋯”

舒德音心里一动,小油车过去了,她还拧着脖子,支着耳朵去听。

那随从似乎越骂越生气,声音放大了,以舒德音的听力也能听见几句关键的。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又有什么能为?竟想事事周全?⋯⋯大罗神仙都不能叫人人都爱戴呢,你⋯⋯”

小油车已走过去好远了,舒德音什么都听不清了。她将背放松了一些些,在小油车上靠了,心中堵住的某一个孔窍“啵”地一声,扒开了塞子,于是豁然开朗。

在他们的身后,那个小丫头眼睛里都是委屈的泪水:“包过哥哥⋯⋯你怎的了?我没有滥赌的爹啊⋯⋯”也没有好酒的爷爷、好吃懒做的娘、嫁出去几十里地的姐姐⋯⋯

包过信手给她塞了几角银子,叹气道:“你就当⋯⋯哥哥脑子出了问题吧。”

舒德音回府后,并没有急着去找定远侯,而是站在屋中间,闭目沉思了半天。

谁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谁都不敢来打搅她。

于是她站到晚饭的时候,站到夜读的时候,再站到就寝的时候。

到孙妈妈小心翼翼来提醒她时,她睁开眼睛,卸掉了一身包袱的模样:“妈妈,我好饿!”

孙妈妈连声喊人,叫人赶紧送吃食茶水,又扶着舒德音往暖炕去:“快去坐会子。脚都麻了吧?凉不凉?”

舒德音笑着摇头,又在原地蹦了蹦:“不⋯⋯”脚歪了歪,“⋯⋯麻!”

也不知她说的到底是麻还是不麻。

孙妈妈忍着笑,把她扶到暖炕上安置了,道:“下回可不许如此了,想事情便好好坐着想就是了。何苦还要折腾自个儿的身子!”

舒德音跟孙妈妈撒娇告了罪,香甜地把留的饭菜吃了,伸了个懒腰:“洗洗睡吧!”

继续阅读:第136章 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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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童养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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