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云媚这一辈子幻想过无数次自己被人打败的样子。
有可能对方是修为极高的天选之子，也有可能是年岁很大灵力十足的老者。
她甚至幻想过如果有一天云启国和牧风国燃起战火，她会不会在战场上遇见那个传闻中的聂都十一太子。
但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和眼前的不一样。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败在当初自己最瞧不起的人手上。
那个早早被她算计过，一次又一次输在她手里的废物，有一天竟然能这么趾高气昂地，胜者为王地站在她面前。
她攥紧了拳头。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辈子没能杀了你，下辈子，我一样要和你斗到底！”
楼云溪冷眼看着她。
死到临头了她依然嘴硬。
见楼云溪提起了剑，楼云媚的身体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
但她还是没有跟楼云溪低头屈服。
就算她输给了楼云溪，她也一辈子不会跟这个卑贱的庶女低头！
她要死的有尊严！
“等一下！”突然传来的楼云娇的声音打断了二人。
楼云娇刚才也被吉祥剑的余威震飞，捂着疼痛的胸口爬到楼云媚身边，她紧张道：“你不是医仙吗？医仙也能这样随意杀人？”
她咽了口唾沫，“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这是你说的！”
楼云溪提了提唇。
没想到这句话她还记得？
这还是当年他们在仙医谷比试的时候，无尘仙医说的话！
楼云溪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要是杀了我阿姐，以后谁还会信服你。”
楼云溪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我以为你们姐妹已经反目，没想到你还挺在乎她的性命。”
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楼云娇一阵语塞，同时楼云媚也诧异地看向她。
这两年来她们姐妹不穆之时颇多，她亦知道云娇待自己已经不像从前了。
没想到真到了生死关头还是她替自己求情。
但楼云媚很快说道：“不必求她，我们之间怨怼已深，今日是不可能善了了。求她反倒辱没了自己的志气！”
“阿姐！”
楼云娇此刻不知有多恼。
大姐性情刚硬，但也要分时候。
还有什么事比活着更重要。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活着，日后还怕没报仇的时候吗？
纵然是她遭受了那些不堪入目的事，和廖危勤苟合在一起，她不也扛过来了。
可楼云媚性子强，对楼云娇的话一句不听，反倒挺直了脖子对楼云溪道：“来吧！”
见她说不动，楼云娇又立刻转头看向楼云溪。
“你若真杀了我阿姐，楼家从今日起就会把你当做仇敌，你会日日被楼家追杀，一日都不得安宁！”这话带着威胁，着实不该这个时候说出来，但眼下楼云娇已然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楼云娇红了眼眶，眼底透出几分恳求的意味：“饶我阿姐一命，我们楼家日后绝对不会再找你麻烦。”
楼云溪冷冷笑了笑。
她忽然抬手，一剑向楼云媚刺去。
“啊！！”
一阵惊恐的叫声过后，楼云娇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见楼云溪的剑尖带着血，而同时还带着血痕的不是楼云媚的脖颈，而是楼云媚的……脸！
“阿姐！！”
看着楼云媚脸上那道从额头贯穿脸颊的剑痕，楼云娇吓得浑身一抖。
楼云溪没有取她性命，却划伤了她的脸！
“啊啊啊！！”
痛觉袭来，方才还心高气傲的楼云媚此刻彻底失控，癫狂地大叫起来。
她想捂着自己的脸，可脸上的疼痛根本让她不敢将手放上去。
她痛得满地打滚，等到那要命的疼痛终于好些，她才看向楼云溪，那眼神里分明充满了无尽的怨毒。
“楼云溪！”
“我要杀了你！！”
“想杀了我，这就是你现在的想法？可你当初加诸在我身上的，远是现在百倍不止。”楼云溪冷冷笑道：“毁了脸很痛苦吧？当初我灵根被断，被毁了脸丢下悬崖之时，更痛苦。”
“是你活该，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楼云媚纵然被毁了脸，依然凶悍地叫嚣。
“我是楼家嫡女，理应样样拔尖。可你却从小比我有天赋，若放任你修行下去，我怎么办？”
“本来你安分地活在乡下也就罢了，偏你不死心要参加帝妃遴选！我若不除掉你，岂非给自己留下后患！”
楼云娇听着她的话语，被惊得哑口无言。
即便早就在心底无数次怀疑过楼云溪当初毁容之事，但真听楼云媚将这些事承认，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她更不知道当年楼云溪灵根被断一事，竟是阿姐一手筹谋？
“阿姐？”
原来那时她的阿姐就已经如此心狠手辣了。
楼云媚笑道：“我娘说了，想要什么就要自己争取。如果做不到，就是自己无能。我明明做到了，我让你灵根被断，让你毁容坠崖。你本该在几年前就死了的！”
骇人的伤痕和血污挂在脸上，她现在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像鬼。
“你本该死了的，你为什么还能活着，为什么……”
她癫狂地无能地捶地，至今都不能明白为何楼云溪能得上天庇佑至此。
为什么啊？
而楼云溪回以沉默。
那双秋水潋滟的眸子此刻平静得像个死人。
她本就是死了的。
那个真正叫楼云溪的可怜女子，早在多年前的雨夜死在了葬龙山里。
除了她，再没人知道那个可怜女子的悲惨历史。
楼云媚如今还能当着她的面恶毒叫嚣，可楼云溪呢？
她能跟谁诉说自己的怨恨？
她死时，甚至没能再见自己的家人一眼。
她的尸体就冷冰冰地躺在山林里，等着被雨水冲刷，被野兽啃食。
若不是自己魂穿过来，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曾有一个悲惨的女子悄无声息地死在了那里。
她甚至会尸骨无存。
剑随心动。
当楼云溪的心绪起了波动之时，吉祥剑自然也跟着颤抖不止，那是愤怒。
它感觉到了自己主人内心深处的难以抑制的怒火。
要它杀了眼前的人吗？
杀了眼前的人，主人会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