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细碎的萤火像是荡入营地里细碎的星星，许多原本打着十二分精神值守的人，都不知不觉悄然睡了过去。
一点蓝色的光芒飘入帐篷之中。
它游荡了一会儿才飘向床榻上昏睡的美人，最后沁入楼云溪的眉心，不见了踪影。
“嘶……”
楼云溪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想要抵抗内息冲撞造成的痛苦。
奇怪的是昏厥前的痛感并没有袭来，她反倒出现在了一片热闹繁华的城池中央。
这是？？
楼云溪眼中闪过一抹迟疑，但又很快反应过来，这绝对不是她所处的世界。
因为这里太热闹了。
络绎不绝的来往的行人，高耸的刻着古老符文的巨大建筑，还有广场中央偌大无比的祭祀圣台……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让人觉得熟悉，却又不似她曾见过的场景。
“这里的生活如何？”
楼云溪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这声音让她瞬间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楼云溪蓦地转身，却见一个身着华服，梳着高耸发髻的女子站在那里。她淡淡地笑着，那笑容里却透出几分不可轻易冒犯的威严。
楼云溪又回头看了看。
她们所在的位置正是城池的最高处，从这里几乎可以俯瞰整个城池的繁华盛景。
但这样的繁华此刻看起来却有些虚假。
“这是哪里？”楼云溪问道。
“你不是正站在这片土地上方吗，你竟不知道你在哪里？”那女子笑道。
她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对楼云溪的包容，亦或说是对世人的悲悯。
楼云溪微微一愣。
“这里是，莽荒？”
她又看了看周围的场景。
的确是太像了。
无论是周围的建筑建构，还是那些尚且未曾被震碎倒塌的古老符文，这些都和她所见的莽荒一模一样。
“这里是莽荒的王城，从前最富饶繁荣的地方。”那女子说道。
楼云溪道：“这是过去？”
眼前的女子微微一笑，眼底是对楼云溪的赞许：“你真的很聪明。”
楼云溪道：“莽荒已经不复从前了，你让我看到的只能是过去的景象。”
只是她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禁也替从前的莽荒感到可惜。
这样的繁盛景象，便是如今的聂都和云启国的王都也比不上。
可这样的繁荣最终却因为九州列国国主的私心，而永远埋葬在了莽荒里。
“这里的确是过去，但未必不能是将来。”楼云溪眼前的女子说道。
楼云溪默了默。
她开始警惕地看着眼前之人。
华贵的衣着，雍容的气度。
楼云溪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这里不是现实，就只能是梦境。
她眼前的女子缓慢地走下台阶，一寸寸地抚摸过墙壁上古老的符文说道：“你既能来到莽荒，应该早就听说过与莽荒有关的故事。”
她高贵傲慢的神情，像极了一个上位者。
而莽荒多年前的统治者，就只有一个。
楼云溪道：“你是莽荒帝姬，当初选择和王城一同湮灭的那个神女。”
对方终于回头看了楼云溪一眼，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我是莽荒帝姬，也叫坤音。随你怎么称呼我，反正如今记得我的人已经不多了。这样的梦境，也没有几个人能再看见。”她的语气里似有惆怅，但更多的则是无奈之感。
“我为何会出现在这儿？”楼云溪忍不住问道。
这样奇怪的梦境她不是第一次进，从前凝华天女想要与她说话时，也是将她拉进梦里。
可是坤音这样死去已久的莽荒帝姬也能办到拖着她的意识入梦这样的事情吗？
“因为你快死了。”坤音说道。
楼云溪呼吸一滞。
她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但下一刻，这慌乱又被她尽力压下。
这一切都是坤音告诉她的，但坤音说的未必都是真话。
“是么？”楼云溪尽量平静地说，“可我为什么要信你？”
“是。”坤音负手道：“你信不信我也无所谓。”
坤音抬眸望向远方，“莽荒之中无人能窥见我们的存在，除了将死之人。你急于求成未能突破，反被一身修为反噬，如今正躺在床上随时有性命之忧。”
正是因为楼云溪一脚踏进了鬼门关里，她才能与楼云溪以这种方式相见。
楼云溪怔了怔，“听你的意思，难道当年莽荒城灭后，你们一直徘徊在这儿？”
莽荒帝姬低头笑了笑，再次看向楼云溪道：“我就说你很聪明。”
她很久没在莽荒之中见到这么多人了，楼云溪这样聪明的，她更加喜欢。
坤音说道：“的确，当初城池被人攻破以后，我就选择了最极端的做法，我释放出了地灵和那些卑劣的入侵之人同归于尽。但是我没有想到，这样的做法会让当初死在莽荒的子民被永远困在这里。”
她的子民的灵魂无法往生，只能被困在这片荒芜的土地里熬过一个又一个孤寂的夜晚。
她的确已经死了，但她的神识还在这片土地之上飘荡。
她几乎每天都能听见她子民们灵魂的哭泣。
坤音带着楼云溪走向繁华热闹的大街，可就在她的手触及街上行人的那一刹那，楼云溪周围的景象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行人顿时化作一缕黑烟，在她面前湮灭消散，而周围完好的城池也在一瞬间塌败一方。
这里的一切瞬间变成了真实的莽荒。
坤音看着眼前的一切，眼底浮现出一抹痛心。
莽荒会变成如今这样，这一切错误都是她造成的。
“所以，这同我有什么关系？”
楼云溪看了看周围，这里的确破败凄凉，让人不忍再看一次。
但这和莽荒帝姬将她带入梦境有何关联？
“难道你是看我快死了，提前跟我熟悉熟悉，想着以后咱们在地下相见，可以互相打个招呼？”
莽荒帝姬听到她这话语不禁笑出声。
“你倒真是个奇女子。”
就连生死这样的话题，楼云溪也能一笑而过？
楼云溪淡然道：“谁都有死的一天，难道真到了那一天，还能跟阎王爷讲价不成？只是当初心中的仇没报，有些不甘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