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暗了下来，莽荒里一片寂静。
江流值守完往营地的方向走去，恰好看见程翘提着自己的衣裙往回走。
江流跟上去问道：“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程翘一愣，回头看了看江流。
她眼中露出几分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我值夜，刚回来。”
程翘往他身后看了看，指着旁边的另一条路说道：“值夜的人不是一般从那条路走吗？”
那条路既宽敞又明亮，比眼下他走的这条好的多！
“是，但我觉得那条路太远，这边可以抄近路。”江流说完一脸狐疑地看着她，既然这条路不好走，她又为什么会在这儿？
“你一个公主深夜乱走动，不怕危险？”
江流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试探的意味，程翘无奈低头笑道：“我哪里还是什么公主……从我决定和纳兰馨一起来忙莽荒的时候，这个身份就离我而去了。”
“那你深夜乱逛什么？”江流锲而不舍地问道。
程翘摊开手心，露出了她一直拿着的口笛，“找这个。”
江流接过来大致扫了一眼。
从这口笛的老旧程度来看，这东西有些年头了。若是仔细端详，还能从中找出些划痕。
“这是什么？”
“我妹妹的随身之物。”程翘说，“是我来莽荒之前她送我的，今日在营地附近逛的时候不小心丢了，我找了一晚上才找到。”
江流认真看了看手上的物件，口笛的吹口上确实沾了些尘土。
他半信半疑地将口笛还给程翘道：“你们姐妹的感情很不错！”
程翘说道：“我们西琉国皇家子嗣不少，但妹妹只有一个，我很疼爱她，她几乎是我看着长大。仔细一想我也离开好几个月了，我从没有离开这么久过，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低垂着头，望着口笛的眼底露出几分忧伤。
是啊，留在莽荒这样的地方，谁心底没有几分思乡呢？这一点上江流倒是能理解她。
程翘又看向江流问道：“你呢？你想家吗？”
她睁着好奇的双眼直直地望着他，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江流皱了皱眉。
他有些茫然地问道：“你是认真的吗？如果只是想找话题，这个问题可以不问。”
程翘半点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哪里不对劲，笃定道：“当然是认真的，这问题有什么问题？”
江流抿了抿自己本就下压得厉害的嘴角。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我以前是个杀手？”
程翘点点头：“听说过啊。”
据说江流的手段还很厉害！
凡是他接的单子，几乎就没有失手过！
江流挠了挠额头。
既然听说过，怎么还会问出这么天真的问题？
这就是皇室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公主吗，从不知道生活的苦楚，何不食肉糜？
他看着程翘天真浪漫的神情，发出灵魂的质问：“你见过哪个好人家的孩子会去当杀手的？若不是从小无父无母，或是被父母贱卖去杀手组织，谁愿意没事去吃这碗饭？难道是喜欢刺激，想要挑战自己吗？”
竟然还问他想不想家？
她怎么不问自己希不希望解无尘活过来呢？
杀手没有家！
他是个孤儿行了吧！
程翘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我……”
江流瞪了她一眼，迈开大步越过程翘，气呼呼地走了。
他就多余留下来问那一句！
平白让自己更糟心了！
程翘连忙追上去道：“你别生气，我从前也未曾认识过什么杀手，你就当我没说过那个话！”
江流脚步一顿，回头道：“我希望你从现在开始可以干脆彻底地不说话！”
程翘一怔，连忙点头。
她伸手在嘴边做了个闭合的动作，直到江流完全走远才敢松一口气。
怎么自己的伤心事还勾出了江流的伤心事呢……
看着自己手里的口笛，程翘失魂落魄地走回自己的帐篷里。
彼时，另一个寝帐门前，墨见川也放下了帘子。
楼云溪问道：“在看什么？”
墨见川淡淡道：“方才程翘似乎出去了，这下才回营地。不过她似乎说了些什么让江流有些不高兴。我看见江流气呼呼地走了。”
楼云溪放下手里的卷轴笑道：“咱们莽荒里的生活还真有意思，人没有多少，彼此之间的联系倒是挺多。”
且不说唐释心和伍芥子这些本来就关系紧密的人，程翘与江流都能有别的联系了。
难道是因为莽荒里的人太少，能说话的人只有这几个了么？
墨见川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手里的图纸问道：“你已经研究了一晚上了，可弄明白了？”
楼云溪点点头：“大体已经弄清楚了，只是还有一些细节需要与谢盏秋再商议一番。”
她纤细的手指带着节奏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桌面上，脑中全是有关图纸上谋划的对策。
墨见川低声一笑。
“我有时候真不明白你到底是个大家闺秀，还是个身经百战的女将军。”
楼云溪一愣：“为什么这么说？你看出什么了吗？”
她从前的确是指挥过兵马打过战的人，但那是末世时代了，和现在全然不同！
墨见川道：“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出身楼家，可是对于女红却你一窍不通。反而是对于排兵布阵，你了如指掌。”
怎么看楼云溪都像是上过战场的人，而不只是闺阁中长大的女子。
当然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楼云溪的不平凡。
只是这样的不平凡展现在他的面前，依然会让他感到惊艳。
楼云溪笑了笑。
她对墨见川说道：“你过来。”
墨见川径直走到了她身边。
楼云溪又冲他招了招手，墨见川依着她的示意俯下身来。
“作甚……”
他话音未落，楼云溪柔软的双唇忽地贴上他的脸。
她身上特有的香调缠绕在墨见川的鼻尖。
墨见川勾唇一笑，抬手扣住她的脑袋，侧过头回吻上去。
一吻作罢，他才玩味地盯着楼云溪：“你特地唤我过来，就是为了做这个？若是如此，我倒是可以好好地满足你。”
楼云溪抿了抿唇“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