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坤音的话，楼云溪忍不住眉头一皱。
就算她表面上装得再淡定，真到了要死的时候，她也无法完全不动声色。
坤音说道：“我承认你很大胆，敢将地灵通过凶神恶童的身体引入体内的人，你是第一个。但是这样的大胆作风，往往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来承受。”
而以楼云溪现在的修为，她显然承受不住了。
她的身体无法承担这样大的负荷，最后这修为和她的性命，她只能选择保住一个。
坤音道：“我这人很讲道理，从不做欺负人的买卖，我也大可以让你看看，在你五感之外的景象。”
她伸手在楼云溪的眉间又是一点。
这次楼云溪看到的不是她体内灵力的流动，而是外界的景象。
她紧闭双眼躺在床上，墨见川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而一旁则是来回踱步的沈银风等人。
大师兄神色凝重，时不时地看一眼床上的她，又时不时的上前探一探她的脉搏。
她的境况应该真的很糟糕。
莽荒帝姬陪她一起看着这一幕，笑着说道：“看他们对你在乎的样子，应该不会放任你去死。不过代价将是你修为被废，虽能保住一条命，但我想那不是你愿意得到的结果。”
“她的脉象已经不如昨夜了。”梦境外的沈银风说道。
他看向一旁的墨见川。
短短两日，墨见川看起来竟然憔悴了许多。
原本英挺俊俏，眸光犀利的男人，此刻脸上爬上了疲惫，眼中充斥着红血丝。
也不知他到底多久没合眼了。
“你该做个决定。”沈银风催促道，“过了最好的时机，就算我想废去她一身修为，也未必能保住楼云溪的性命。”
“再等等。”
墨见川的喉结滚了滚，希冀能从楼云溪脸上看出一点苏醒的迹象。
或许他们再等一等，楼云溪就能变好了呢。
也许她真的能化解去身体里暴动的内息，真的能恢复过来呢？
但这只是他的妄想。
沈银风说：“她若是能熬过去，今日就该有恢复的样子了，可那股内息非但没有平复，还愈发摧残起她的身体。你在期待什么？”
墨见川唇缝紧抿。
他在期待什么？
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他的云溪不会就这么轻易地倒下。
就算倒下了，她也总会再次站起来，而不是就这样躺在床上，任由自己的生命一点点地消逝。
楼云溪从他眼中看出了自责，内疚，还有不忍。
墨见川何尝没有怪过自己？
他每时每刻都在后悔当初的决定，可事情就是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他是个很不错的师兄。他旁边的那个，也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坤音评价道。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男人，即将废除楼云溪一身修为，以保全她的性命。
莽荒帝姬淡漠地看着眼睛的景象，说道：“最多再过半个时辰，我赌你这个师兄一定会动手。”
坤音循循善诱道：“你真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不过是为了净化地灵，待在莽荒，失去一段时间的自由而已，至少你还可以和他们待在一起。这样不好吗？”
楼云溪的心一紧。
要么活，活在没有自由的莽荒里。
要么死，死在她还未能报仇的某一天。
要么生不如死，变成一个修为被废的废物，就如同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样。
楼云溪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她白皙的手背上的青筋都因此而暴起。无人知道她此刻经历着内心多大的抉择。
生命对她来说很重要，自由也是。
她从前就曾经为了自由和墨见川分开过一段时间，如今要将她的自由剥夺，这何尝不是一种酷刑。
可是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就算师兄他们能保她一条命，让她失去修为，还是在这种关头，岂不是等同于剥夺她的未来。
楼云溪深吸了一口气。
“……我要如何做！”
她不能死。
她还有许多事没有完成。
如果报仇的代价是失去一段漫长时间的自由，她也要点头答应。
坤音转身看着她，“你答应了？”
“我有不得不完成的事情。”
坤音笑了笑。
这一次，她的笑容里多出了几分可亲。
“将你的手给我。”
楼云溪摊开了自己的掌心。
莽荒帝姬将自己的手也伸了过去。
楼云溪的手被莽荒帝姬的手操控吸引，她的手就像是一块磁铁，不自觉地跟着帝姬的手掌移动。
这种感觉很奇妙，但是她竟然不抗拒。
忽然，二人的手中亮起一道微光，那是属于雨后天空独有的澄净的蓝。
蓝得透亮，蓝的可爱，蓝得叫人心中一片宁静。
一道楼云溪从未见过的古老符文在她掌心显现，但是仅一瞬间，那符文就浸入她的掌心，彻底消失不见。
楼云溪的手依然撤不回来，她感觉有一股神奇又雄浑的力量在注入自己的身体。
莽荒帝姬念道：“以魂为契，联结地灵。”
她话音刚落，楼云溪就感觉自己的胸膛中有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顷刻压制了一只在她身体内不安涌动的内息。
她仿佛成为了古老符文的承载物，再强大的地灵的力量，在她体内也不得造次。
楼云溪眼中闪过一阵惊愕。
这到底是什么？
坤音望着她笑了笑。
“从今往后，你将是莽荒的主宰。”她守护莽荒数百年的使命，也将在这一刻终结。
当初她们坤氏一族为了镇压地灵献祭了阖族的血脉，每一代王城的掌权人，都必须永远困守在这里，才能镇压强悍狂暴的地灵。
如今她将这样的献祭移到楼云溪的身上。
从此以后楼云溪可以自由掌控莽荒地灵的力量，也可以不再受地灵戾气侵袭。
而楼云溪只有用自己的离火彻底净化这里的地灵，这里被困守的子民的魂灵才能往生安息，楼云溪才能真正离开莽荒。
这就是坤音与她缔结契约的意义。
坤音轻声说道：“当初我曾释放莽荒的地灵，在这里引发了诸神陨落之战。如今你拥有这样的力量，希望你能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她的声音渐渐变的飘渺，连身影都开始逐渐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