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见川点点头，用力握紧帝君的手道：“嗯。回来了。路上耽误了些时辰。”
帝君又往他身旁看了看，“楼云溪呢？她在哪儿？不曾一起回来吗？”
楼云溪往前坐了坐，“帝君，我在这儿。”
帝君在看见楼云溪以后，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
“云溪也回来了。回来就好……咳咳……”
楼云溪看着他身上的银针提醒道：“帝君，您刚醒，不宜说太多话。”
“我这身体，多说几句和少说几句没区别了。你不必哄我的。”墨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须臾，他缓过来些，又继续说：“我原还担心见不到你们最后一面，你们能平安回来就好……”
“仙医谷……”墨翰看着楼云溪，担忧地提了提。
“不在了。”楼云溪垂眸，“师父他们也不在了。我们只带回来了师姐。”
墨翰一怔。
他其实早已猜到。
文启林和墨见川既是仇敌，便断不可能轻易放过楼云溪和墨见川。
仙医谷只是一个开始。
只是这话从楼云溪口中说出来，他还是会替楼云溪感到伤怀。
墨翰道：“我曾听说仙医谷的那位，是个从不与人同流合污的高风亮节之人。他虽不在了，但受过他恩惠的人一定会记住他的好。你莫要太伤怀，人总有要走的那一天……”
楼云溪默了默，她知道帝君说的不只是解无尘，还有他自己。
不一会儿婢女送来了汤药。
楼云溪喂帝君喝完药后，说道：“帝君，先好好养病，其余的事，之后再说吧。”
谁料帝君摆了摆手，还反过来抓住了楼云溪的手腕。
“本君时日无多，有些话若是现在不说，日后便更没有机会了。下次，本君还不知道能不能再醒……”
楼云溪咬了咬唇，墨翰猜的没错，他若是能熬过今晚，还能多几日可活。
若是熬不过……
“川儿，你过来。”
墨见川上前一步。
他和这位父亲本有诸多隔阂，好不容两人之间的隔阂消磨了，却没剩多少时间让他们好好相处。
如今见到帝君这幅模样，墨见川唇缝紧抿，心中到底不是滋味。
“父王……”
“你是摄政太子，待本君走了之后，你便要操持起牧风国。本君相信你能做的很好。”
“儿臣，遵旨。”
墨翰顿了顿，带着伤感开口：“你和楼云溪的婚事，是本君亲口应允了的。如今出了祸乱，怕是一时办不成了……咳咳咳……”
楼云溪道：“我们并不急于操持，如今也不想先做这些。”
仙医谷的仇还没报，帝君又是这样的身体，他们怎么能只顾自己的欢愉，全然忘记那些仇恨与痛苦……
“本君明白。”墨翰疲惫道：“本君只是希望，日后就算本君不在了，你们也能携手一起走下去。”
他也是活到了这个年纪，才忽然觉得以前的选择未必正确。
没能和墨见川的母妃相守到白头，他至今觉得遗憾。
他不希望墨见川再走自己的老路了。
“川儿，云溪是个极好的女子，她不亚于你的母妃。他日若两国之事平定，你一定要明媒正娶，将你们的婚事风光大办。若能和她长长久久的厮守，不要那后宫众人也无妨……”
从前他就是被困在权欲里太久，放不下的东西太多，才一生都被留在了皇城。
但现在他觉得墨见川能做的比自己更好。
楼云溪低声道：“帝君，未来我们只怕没有多少平静日子可过了……”
他们是回到了牧风国，但牧风国并不能给他么永久的庇佑。
就算他们能躲开一时的追杀，随着姒暖身份的传播，这消息会引起越来越多的人的恐慌。
到时候就算他们藏身牧风国内，也会有无数人对他们举兵。
届时引起的战事，死去的人，都会形成一个空前未有的局面。
这将是楼云溪最不想见到的结果。
所以，她想……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墨翰打断了她的话。
他抬手轻轻地拍了拍楼云溪的手背，“和凶神恶童扯在一处，定然会有许多人因为畏惧对你们发起讨伐。”
以楼云溪的心性，她为了不连累牧风国和她一起遭殃，只怕会选择自己带着姒暖离开。
但那样就变成她们两人以绵薄之力，对抗天下修士了。
墨翰道：“但本君见过那个孩子，是以比旁人多几分对她的了解。不知是因为时移势迁，还是从前人对凶神的评判都有失水准，本君总觉得那孩童没有传言中那般可怖。”
楼云溪一怔。
她认识那么多人，直接认同姒暖的脾性，说她不坏的人还没有几个。
“帝君的意思是……”
墨翰：“你既带着姒暖回了牧风国，便不要走了。你迟早是我们墨家人，那便是举一国之力，牧风国也要护住你们的平安。这就是我要交代的最后一件事。”
意思是，墨翰要在临死前给楼云溪一个正当名分，要给楼云溪一个坚实的可依靠的港湾。
牧风国的国力不算最鼎盛的，却也能出一份力。
墨翰坚定道：“纵使来日天下修士都针对我们牧风国，我们也绝不退让。”
楼云溪眼眶一热，湿润的液体顺着脸颊突然落了下去。
“多谢帝君……”
墨翰道：“你们二人前半生都受了太多苦，能走到一处已是不易。日后千万不要因为一些误会、小事便分开。往后若是战事能够平定，你们便带一壶酒去本君坟前，喝到了你们的酒，本君便知道你们安好了。”
“父王，莫要说了。”
墨见川心中梗塞，听这帝君对他交代这些遗言，他便觉得下一刻帝君就要阖上双眼。
“云溪医术了得，有她在，您不会那么早走的。”
墨翰的呼吸越来越重，他感觉自己浑身的气力都在被渐渐掏空。
“不说了，不说了……”
他沉重的眼皮逐渐阖上。
在他睡去之前，墨见川听见他喃喃了句，“昨夜，我梦见你母妃了。她唤我的名字。她笑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明朗……”
是夜，帝君薨逝。
摄政太子墨见川继位，掌牧风国。举国同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