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碧亦深受魅药之苦,想起夜煌,心头蓦地一酸。那日天界就不应该放他走的,胡思乱想半日又深深自责起自己来。
忽而鼻端传来浓重的男性气息,心下一慌,差些乱了心神。
睁开眼,只见那凡人汉子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鼻音浓重,双目血红。水碧暗中推了一下身后的炎魔兽,那怪兽唧唧哼哼并不理睬,似乎亦是受了重创。
那汉子见状,一个健步扑将上来撕扯水碧衣衫。水碧大惊,口中念咒却发不出半个音节。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感觉油然而生。
水碧双手双脚并用依旧无法挣脱身前的汉子,其他三个汉子似乎被点燃一般一起扑将上来,像是黑夜中的兽。
看着眼前此景,水碧心若死灰,轻轻闭上眼,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冰雪女王击碎天灵而亡。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之仁,竟然为自己埋下祸根。
一阵奇异的香气从水碧胸口扩散开来,四个汉子一声大叫纷纷捂眼退开。水碧诧异低头,只见一颗珠子在自己胸口的位置飞舞旋转,一道道柔和的光芒激射而出,连炎魔兽都想起身避开,却因伤势太重无法站起,哀嚎连连,似乎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物事。
水碧心中一暖,缓缓伸手将那珠子接住,珠子入掌即消失不见,这是夜煌送自己的倾颜丹。倾颜丹散发出一阵阵香气,那不是花香亦不是果香,而是水碧极为熟悉的味道,某人身上的那种香味。
四个汉子被倾颜丹释放出来的光芒灼伤了双目,四处乱撞。水碧却心神一荡,似乎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夜煌...”喃喃出声,却又想到屋中情景,心中更是酸楚。
四个汉子一怔,大吼着往远处跑开,却被地上的烈焰灼伤了脚,如同惊恐的兔子。原来他们双目虽然看不见,但是听见水碧说话,便知她在附近,皆惊恐四散开来。
水碧一愣,摸了摸自己的嗓子。双手掐诀结印,体内水之灵力闪过。
“甘霖天降!流...”随着咒语被念诵,空中的水之灵被召唤出来,一滴滴雨露滴落下来,虽然极为细小,却让水碧喜极而泣。当下盘腿而坐,运起九渠归流之术,体内周天流转,瞬间便冲破体内的法术禁制。
虽然炎魔兽的吸食之力源源不断,但是水碧天性执拗精神力又极为强大,一朝神力在身便想突破重围去寻夜煌。
炎魔兽痛苦哀嚎,水碧过意不去,施展愈合之术为其疗伤。那兽伸过一个头来连连蹭水碧胸部。
水碧怒了:“你若再胡来,我便再送你去一次寒冰地狱!”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连只兽都敢来占自己便宜么?
那四个汉子听得水碧恢复,连连跪地求饶,水碧眉头一皱便要送四人归西,若不是倾颜丹解了这沉默,恐怕此刻求饶的就是自己了。
自己一时之仁险些酿成大祸,这四人是万万留不得了。
风霜在手指间飞舞,却迟迟没有幻化出冰刃。
良久,水碧终是冷冷道:“汝等凡人,竟敢亵渎天神,今日看在女娲大神面上暂且绕了你等,他日天道轮回,定叫你等沦入畜生道,受尽人间八苦!”
“仙姑饶命啊!我们也是被抓来的,借小人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冒犯仙姑啊!”
水碧看着四人突然间觉得懒心淡肠,双手结印放出结界。这碧落黄泉阵能把神都困死其中,若不想办法出去,恐怕自己就跟这几人老死这里了。
世间任何阵都有阵眼,阵眼一破,阵法便会露出破绽。水碧为天界五行神,对阵法了解不比战神少。
只是这阵法是个困阵,你若不攻击它,它对你亦没有伤害,但若攻击,必定会生生累死阵中不可。火炎魔吃了这阵法苦头,任凭水碧如何驱使都不肯再飞上天一试。
水碧无奈,又不敢随意驱使神力相探,只得放出三千魂丝。头发变成万仞,魂丝似流水一般探入地底。渐渐勾画出阵法图式。
东南西北四座高山分别站立坎、离、乾、坤位,中位是为中天,不偏不倚,正是五人一兽所站立之地。难怪刚才那雷霆之威竟然将火炎魔劈成重伤。
水碧懊恼至极,却又别无他法,只得在四周设下水幕屏障,坐下调息待神力恢复拼尽全力一试。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火炎魔的阵阵低吼。水碧方才从识海中苏醒过来,只见水幕外那四个汉子正在互相厮杀,一个略微瘦弱的汉子被两个按在地上,另外一个汉子紧紧箍住他的脖子,瘦弱汉子双脚乱蹬,喉中发出微弱的喝喝声。
水碧眉头轻皱,右手小指一扬,一道水流激射而出打在那锁喉的手上,男子吃痛方才放开那瘦弱男子。
撤去水幕,正要开口询问。只见那三个汉子趴跪到跟前连呼救命!
水碧目光扫过,便知三人所想。原来自己进入冥思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十五天,自己是神已脱六道之苦,就算不吃不喝亦无大碍。只是眼前这四人却是真正的凡人,起先几天四人将四周的草根都挖完吃尽想到别处寻找吃食却如同进了迷宫一般始终无法走出这个山谷。
雷火将地面烤焦,吃了几日竟是连一根草根都寻不到了,想祈求水碧,偏偏水碧为了防止四人作乱在四周设下水障,四人无法闯入。最后实在饿极居然萌生了杀人取肉的念头,所以就有了后面那厮杀的一幕。
水碧一面恨这人性的丑恶,一面却又不忍心看四人死在自己面前。思索良久打开随身携带的百宝囊挑了根灵芝出来。
这些都是仙品,神仙吃了能增加神力修为,凡人吃了亦能延寿。水碧不敢擅改天道轮回,只得道:“让你等不再受饥饿之苦又有何难?我这里有一仙芝草,只是你等凡夫俗子食之反而有害,你等先去寻一碗水来,我自有让你们饱食的法子!”
水碧为天下水部老祖宗,一碗水其实也就是手到擒来的事,只是心下奇怪,人若无水无食,寿延顶多不过七天,他四人定是知道这四周有水源,若真是如此自己便能汇入水源尽头逃离这里。
天上有雨,地有暗河,奇怪的是当时自己神力恢复早已用三千魂丝探遍此地,均没发现水源。施展水幕亦是从琉璃盏中抽出无尽之水方成。
三人大喜,跑到后方五丈之地,只见地面被挖出了一个圆桶般的深坑,一个汉子探下身去另外一个汉子拉住其双脚,两人配合默契,动作熟练至极。探身下去的汉子用鞋子盛了水出来,快步跑到水碧跟前。
水碧心下疑惑,便伸手去接那鞋子中的水,手指突然一痛,那水流居然化为万千光华刺进肌肤。水碧大骇,驱动神咒,入体光华化成一缕青烟从指间飘散出来。
四个汉子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目瞪口呆。
水碧长袖一挥,那圆桶般的深坑逐渐扩大化成一眼水井,有五彩琉璃光从井眼中射出。
“你三人看看井里是什么?”
三人互相推攘却无人敢上前去。最后是躺在地上那瘦弱男子爬到井边探头看了一眼道:“仙姑,这里面是水啊!这就是一口水井!”
水碧召唤出风雪围绕周身,缓步移至井边,看了一眼那黝黑的深井便再也移不开眼。
井中并没有水,无数黑雾填充着井底,一滴天籁之泉悬浮在黑雾之中静静凝视着自己,忽而黑雾化为熊熊业火,业火之中夜煌面色惨白躺在地上,身下的鲜血染红了大地,他眼神坚毅看着自己,流露出一副不舍的表情来。水碧心下大痛伸出手便要触摸他的脸庞。井中画面荡漾开来,只见自己身处天界,头顶万千雷电轰鸣,闪电之光几乎刺瞎自己的眼...
“仙姑...”耳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水碧挣扎着从井中镜像中出来,转过身却看不见四人,自己眼前白茫茫一片。
“魔界之瞳!”水碧口中喃喃,证明了自己的猜测心下一片死寂。
自己刚才陷入这瞳之幻境,双目竟然被瞳光给灼伤了。所幸自己早先已有防备,连施几道愈合之术,双目渐渐能视人。
“你们再看看井中是什么东西?”
四个汉子疑惑着看了一眼道:“仙姑,井中...井中确实是水啊!”
“好一个女娲大神!居然用魔界之瞳来当做这阵法的阵眼,辅与火源之精设成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碧落黄泉阵!怪不得魔尊这几百万年以来都无法破之而出。”
水碧心下又惧又恨,自己两次取火玉石,无意中破了天罡之气令阵法削弱,这才导致魔尊有了可乘之机,最终火玉石失窃,阵法大乱,自己才是真正帮助魔尊出世的罪魁祸首!这天下大劫实际上是自己一手促成。当真是可恨!若是时光倒流,自己还会不会为了救夜煌而下烈焰熔岩取石?
水碧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