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碧心头大震，万没想到娇菱看得如此透彻，她是聪明的。
“可怜的娇菱，为了这种只有付出没有回报的爱，你当真是比我高明多了，只是可惜了你那一身修为！你怎得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主子，我们妖族比不得仙，失去内丹不仅修为尽弃连容颜也会逐渐衰老，我原本想找个地方静静老去，不料被孙公子所救，他身上的玉魂是个圣物，无意之中摄走我三魂七魄，孙公子感念我情路坎坷，以一身精血养玉我这才慢慢醒来。我心知这是大罪，这才使了投湖自尽的障眼法，没想到行不足十里又被这玉魂给拘了回来...主子是九天之神可有法子救他一救？”
“法子自然是有的，只是如今你承他一身精血，无论你跑到哪他都能找到你，我可以封了他的玉魂，你俩相离永远不再见面，他便慢慢好起来了。他天生底子厚，恢复速度比常人快得多！只是我观他对你早已情根深种，此事做起来恐怕有些不妥！”
“孙公子情义我怎么不知？只是娇菱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回报他了，既然欠着那就一直欠着吧！主子赐他一杯忘情水...”
“或许孙公子不这么想...”水碧定定看着娇菱身后。
娇菱转身只见孙公子不知何时醒来，面色悲伤看着娇菱，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良久方才吐出几个字：“你...你当真要走么？不能留下来陪我吗？”
娇菱看着他的样子心下一软，几乎就要张口答应留下。只是想到人妖之别，硬着声音道：“文佑，这一年以来承蒙您的照顾，只是娇菱自知福薄，并不是您良人，今日得以遇见娘娘，她有解除玉魂拘魄之法，我不能连累了你，你...你善自珍重吧！”
孙文佑失魂落魄道：“这样说来，那浓情蜜意之时说的话也作不得数吗？”
娇菱凄然泪下，不再言语。
“怪不得他会虚弱成这个样子”水碧道，“娇菱现在有两个法子！第一，我可以用忘情咒让孙公子忘记一切，你跟我回青丘，一辈子老死在轩辕坟。另外一个，或许我可以让你成为真正的人！”
“不可以！”孙文佑大声对水碧道，“就算你是神，你有什么资格拿走属于我的一切？你已经带走了我的挚爱，难道还要把这仅存的记忆也一并带走么？”
“当然！”水碧对孙文佑道，“有时候神是最不讲道理的！”
“你！”孙文佑紧握拳头，似是激愤至极。
“主子真有让我变成人身之法？”娇菱声如蚊蝇。
“本座法可通天，岂会骗你？”
“那...那我会有自己的孩子吗？”
“这...我可帮不了你，这得找注生娘娘，她心情好，给你个一男半女那也说不定！”
娇菱看了看孙文佑，良久像是下定决心般道：“求主子赐我人身吧！”
“你别先忙着做决定，这妖化为人需得剔去妖筋妖骨，当年鲤鱼精弃妖身成人，可是被拔去全身鱼鳞，到轮回隧道走了一遭，受尽折磨。我虽不至于拔去你全身兽毛，可是这妖筋妖骨却是要剔去的！你且想好！”
“主子，我想试一试，若是命该如此，那娇菱也就认命了！回青丘固然能让我寿命无疆，但比起那孤独寂寥的一生，我宁愿打个赌！”
孙文佑上前握住娇菱双手道：“当着神的面许下誓言，我孙文佑永生定不负你！”
娇菱泪水又流了下来。
水碧长袖一挥，满池荷花纷纷盛开，娇艳得如同那天边的云霞。
“我用这满池荷莲为你制造人骨，只是荷花盛开不过两个季节而已，当天界的荷花凋谢之日，便是你寿命将近之时，而你此生将永远回不了青丘，甚至没有轮回，你一旦死了便是灰飞烟灭，就连魂魄都不会存留在这人世间...”
“主子，我愿意的...娇菱愿意！”
“那好！”水碧手指之间幻化出一把冰刃，“剔骨抽筋那可是比渡劫之刑还痛得多，你若是忍受不住一命呜呼，那也就前功尽弃了。本神有一门转伤之术，能将别人的痛苦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只是...”
“神仙娘娘，文佑愿意承受娇菱的所有痛苦！”孙文佑重重跪倒在水碧面前。
“主子，这不行，他身子虚弱，哪里还承受得了就由娇菱自己一人承受便可！”
“娇菱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承受不了剔去仙骨仙筋，要不这样，我把你身上的痛苦用转伤之术转移一部分由他代受，你看怎样？”
“神仙娘娘，娇菱是为了我而受此刑法，自然应该由我来代受！”孙文佑转身对娇菱道，“我是男子汉，我不怕疼！你莫担心我！”
“这可不成...”娇菱又要解释。
“行了！”水碧打断道，“一人承受一半，谁要先死了，那么这术法便失败了！”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十指紧扣。齐齐朝水碧拜了一拜。
水碧打开结界隔绝与外界的联系，一来怕二人太过于疼痛呼叫出声，二来怕别人冲了进来打断自己施法。
待一切做好，手中冰刃悬浮在娇菱脊背之处。水碧最后问了一遍：“娇菱，你可想好？”
娇菱重重点头，空中的冰刃落将下去，从颈部划开娇菱的皮肉...
两人一声痛呼，几乎摔倒。
冰刃顺着颈部向下，一路挑开皮肉露出脊骨...
院外，柳青衣在原地走动，似是显得焦躁不安。
“姑姑...”蔡玉儿道，“她到底是谁，为何那个妖怪会唤她主子？可看她全身上下根本没有妖气啊！”
柳青衣站定道：“你可还记得缥缈崖有一位妙法娘娘？”
“记得，听说是缥缈崖前任掌教，年龄已有三百多岁，却是青春永驻...莫非是她？”
“玉儿，这只是其一，这位妙法娘娘虽为缥缈崖掌教，却是个不通道法的人间女子，她天生一副阴阳眼能与鬼神交流，又以慈悲心肠救济天下，所以这修真界都会卖她一个面子，而她救济的对象不仅是人还有鬼妖，至于她为何不修道法却能青春永驻多半是跟这些妖有关系...”
玉儿撇嘴道：“除妖降魔本就是我倍肩上的责任，我实在不敢苟同这位妙法娘娘！”
“玉儿，这称号可不是她自个儿封的，而是天下人给她的。她与我们道不同，但是仗义行侠那倒是一样的，我们应该求同存异才是！”
两人正在说着，院门被打开。水碧在前，后面的孙文佑扶着娇菱一起走了出来。
玉儿长剑一划便又拉开阵式。
水碧无奈道：“你除了会拔剑还会做什么？快过来帮忙扶着！”
玉儿没动，柳青衣却上前一步扶住娇菱。
“姑姑...”玉儿实在不解姑姑为何会如此做。
水碧摆手道：“把你照妖镜拿出来好好照照这位女子！”
玉儿取出照妖镜念动法诀，碧绿色的光芒将娇菱笼罩起来，然而镜子中显现出来的是真正的人影。
“这...”
“别丧气...老马也有失前蹄的时候”水碧笑吟吟拍了拍玉儿的肩。
“她是妖！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玉儿几个起落窜到后院去了。
“主子...”娇菱有些紧张开口。
水碧摆了摆手：“无碍！”接着唤来丫鬟将娇菱跟孙文佑扶进内堂休息。
柳青衣绞着手指，有些无措。
水碧寻了张石桌座下方才慢慢抬头对柳青衣道：“你很爱他吗？”
柳青衣脸色一变，良久终是凄然泪下：“我等了他整整一百年！那年我二八芳华，满心喜悦就等着他上京赶考回家便娶我过门，哪知这一走便是一百年啊！我寻到了帝都四处打探得知他竟然从未去过帝都，爹爹告诉我他要么病死在途中，要么就是落入强盗手里。我不信，我相信他还活着。后来我盘缠用尽，穷困潦倒被一个云游的道士所救，跟他学了几年道法，最后他将我送入星华宫，说兴许我修道能找到他！我在星华宫一呆就是几十年，各种法子用尽皆寻不到他的下落，你...你当真知道他在哪吗？”
水碧默然，当年赤练大仙化成瑜神模样接近自己，虽不是瑜神本人，如果他说的那番经历没错的话，真正的瑜神就是柳青衣日思夜想的许元文，赤练大仙既然能化成瑜神模样，想必瑜神定是在天界的。
“那道士定是天上的神仙下凡点化于你，我早些年云游四方，遇到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他曾跟我说过这事，只当他的未婚妻早已投胎转世，故而唏嘘不已。”水碧定定道，“或许那个道士说的是对的，你只有修仙方能见到他。因为当时我遇见他时，他已经是个真正的仙长...”
“那他...为何不来寻我？”柳青衣失魂落魄。
“仙跟凡岂是咫尺天涯，那年他上京赶考，路上遇到时疫，他救人之时感染了时疫，我虽不知后来情形如何，但是天界有神救了他...”
水碧原本想说出实情，但是看见她的模样，总该给她点希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