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你个药店的伙计有什么资格说话?”韩医生往大椅子上一坐,翘着二郎腿摆弄他修长的手指头。
石秋生昂着脸冷哼一声:“有没有资格说话,得等我们掌柜的见过病人才知道。”
“真是笑话,卖花草植物的店掌柜还能治病?”韩医生的嘴角差不多撇到了耳朵根子上。
“嘿嘿嘿,秋生哥快看,他这个姿势很滑稽耶。”贾友智从石秋生身后冒出头来,指着韩医生冷不丁说了一句。
“小兔崽子找抽是不是?人家媄国人天生这副德行,不许嘲笑人家。”石秋生瞪着贾友智骂道。
“嘿嘿嘿,秋生哥你接着来,那我不说话了。”贾友智转了个身,绕到铁飞龙背后。铁飞龙身材高大长相威猛,贾家小五子往他身后一躲,基本上看不到人了。就听他嘟囔着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媄国人,就是一帮腌臜鳖孙,喜欢装犊子,真没事屁都没有。”
“你说什么?竟敢侮辱我们媄国人?”韩医生怒火中烧,跳起来指着铁飞龙叫道。
端木大少爷把韩医生的手臂往下面压了压说:“韩医生,跟个娃娃计较什么?铁叔是家父至交好友,我都没有资格指着他老人家说话。”
大少爷面沉似水,要不是碍着韩医生是他红颜知己介绍过来的国际名医,早就对韩医生不客气了。
“无妨,老端木的病情耽误不得,秀树贤侄早做决断。”铁飞龙大手一摆,不怒自威。
端木秀树转向铁飞龙点了点头,他扶着韩医生坐到椅子上说:“韩医生稍坐,家父传统守旧,总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弃也。遵照他老人家的意思,容秀树请钟老先生和贺掌柜的会诊之后再做决断。”
韩医生连番失态,自己也觉得有失风范。端木家族富甲一方,韩医生冲着高昂的诊金而来,心里头根本不想得罪主人。
于是他顺着端木秀树的话锋说道:“悉听大少爷安排,我们西医组正好利用这个时间做好准备。”
“有劳韩医生。”端木秀树微笑着拍了拍韩医生的肩膀,转身走到光头老者面前,欠身说道:“钟老,还得麻烦您和贺掌柜的一趟。”
“咳唉,大少爷客气了。”钟老头叹了口气。
石秋生的手掌心抵住贺青衫的后腰,冲着他直使眼色。贺青衫心里没底浑身哆嗦,忽然感觉到一股绵柔悠长的气息透体而入,他的胆子略微足了些。
“请钟老指点。”贺青衫扶了扶眼镜,走到钟老头面前说道。
钟老头冲着贺青衫拱了拱手:“千芝堂名震天下,当年老夫执掌国医局的时候,有幸见过贺老神仙一面,受益良多。”
钟老头大名钟无期,是前任国医局一把手。四十年前初入国医局,特地去千芝堂拜会过贺莲舟贺老神医。贺莲舟指点过他的医术,只不过片言数语,让钟无期稳坐国医局第一把交椅,受用了一辈子。
二人寒暄数句,在端木秀树的带领下步入内堂。
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千芝堂已经够气派了,跟人家的桂华堂比起来,简直是米粒之珠,在日月光华下不值一提。
贾友智勾头勾脑,一副刘姥姥进入大观园的模样。石秋生暗地里杵了她一把,示意贾小五不要过于丢人现眼。
贾友智吐了吐小舌头,挺了挺腰板跟在铁飞龙身后。
黄花梨雕花大床上躺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老者浓眉阔口,长相甚是威严。但是此时此刻,那威严老者双目紧闭,嘴唇发紫,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父亲,铁叔看你来了,还有钟老和千芝堂的贺掌柜。”端木秀树俯着身子,在威严老者的耳朵边上轻声说道。
老者的眉头略微动了动,看样子是想睁开眼睛,可惜却连摇头点头的力气都没有。
“贺叔我会帮助你的,不能掉了千芝堂的名头。”石秋生轻轻地捣了贺青衫一把。
“老端木,老铁看你来啦。你放心,老钟和贺掌柜的联手,就算你个老东西躲到鬼门关里,阎罗王都不敢收的。”铁飞龙握着威严老者的手说道。
他中气足嗓门儿大,威严老者眉峰一挑,终究还是没能睁开眼睛。
“钟老,贺掌柜的,劳烦了。”端木秀树冲着钟无期和贺青衫略微颔首。
钟无期点了点头,贺青衫躬身坐上床沿,伸出三根玉葱般的手指头,搭在威严老者的脉门上,闭着眼睛听了约莫一分多钟。
一开始,他的脸色时阴时晴,到后来宛如老僧入定。直到把完脉,贺青衫站起身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又缓缓地把气息吐了出去。
“钟老,能不能把您的药方子给晚辈看一看?”贺青衫说。
钟无期一抬手,有个头发花白穿着白大褂的老中医,把药方子取了过来。
“当归…赤芍…川芎…余甘子…咝,钟老这方子没有错呀。”贺青衫拿着药方子,闭着眼睛静立良久,忽然睁眼说道:“秋生,把人参拿来。”
石秋生恭恭敬敬递上人参,贺青衫双手托着人参,来到钟无期面前问道:“药方子里缺了百年血参,钟老改用丹参和黄芪代之,要不然的话,端木老先生的病早就好啦。”
“咳唉,贺贤侄所言极是。老夫托了很多关系,就是找不到合适的野生血参。事已至此,就算有了血参,也已经时过境迁于事无补了。”钟无期轻轻地抚摸着人参顿足长叹。
贺青衫扶正金丝边眼镜:“看来只能金针渡穴,去除淤血,疏通脑部经脉。贺青衫生来体弱,唯恐后力不济,到时起针,还请钟老援手。”
钟无期浑身一震:“青衫,连你也做不全金针渡穴?”
贺青衫叹了口气:“金针渡穴耗费内力太巨,家父在世时尚可勉力一试,青衫怕是力所不及。”
说完,他把金针渡穴的起针方法跟钟无期说了一遍:“钟老可记下了?”
钟无期点了点头:“金针渡穴果然名不虚传,这么简单的起针之法,却是包罗万象精妙至极呀。手法老夫是知道了,就怕以老夫的修为,控制不住金针呐。”
贺青衫没说话,把装着人参的棉布袋子转交给石秋生,随后从随身布袋里掏出一只青布绣花小包。展开之后现出一排长短不一的金针。
屋子里清风微拂,石秋生就觉着眼前一花,定睛看时,贺青衫已经在威严老者的头部扎了五根金针。
这手法,匪夷所思。
真没想到,文弱的贺青衫,动作竟然如此迅捷。
贺家金针,光看这副身手,就能感觉到手法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