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刚手捧着鸡蛋,畏畏缩缩地走进了王金矿的院子,有了下午直闯村委会的教训,他站在门口喊了起来:“村长,叔,你在家吗?”
“谁呀?”
“是我,冯二刚,我来喝酒了。”
“你小子,不是口口声声说不来吗?”
“想了想就来了,喝酒是小事,跟你说说话,长点见识。”
“妈个逼的!冯志才咋养出你这么个儿子来,小嘴呱呱地,就像小炮仗,来……来,菜都凉了!”
冯二刚进了屋,见茶几上摆了四碟菜,只有王金矿一个人坐在那儿,便把鸡蛋毕恭毕敬呈了上去。
“这是啥?”
“鸡蛋,自家鸡下的笨蛋,孝敬您老了!”
“小东西,咋还弄得这么客气?”王金矿接过去,转身放到了饭柜里,说,“让你来喝酒,一是祝贺你写的文章上了墙;二是陪我解解闷,妈个巴子的,今天也不知道是咋了,镇上竟然没人来,缺了酒场还真是不得劲,你来就好了,也算是公务招待了。”
“我咋算公务招待呢?”
“傻瓜,你为村里出黑板报,村里理应招待你。来……来,坐下,开吃开喝,不用客气!”王金矿坐下来,挥着大手招呼道。
冯二刚四下里看了看,问:“婶子跟香草姐呢?”
“哦,你婶子去了北庄亲戚家,香草出去玩了。”
冯二刚踏实下来,坐到了王金矿的对面,又问了一句:“那就我咱们爷俩喝酒吗?”
“对呀,就咱爷俩,你以为谁都能到我家喝酒呀?”
“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您是一村之长,怎么好陪我一个小孩子喝酒呢?”
“行了,别白话了,权作是你来陪我解闷了!”王金矿抓起酒瓶,先把自己跟前的杯子倒满了,然后递给了冯二刚。
冯二刚接到手里,为难起来,说:“这酒我不能喝,原来试着喝过一回,晕了天旋地转。”
“不喝来干嘛?”
“你喝你的,我坐在一般陪你解闷。”
“你陪我解闷?”王金矿嘿嘿一笑,说,“要是为了解闷,我就喊田开花来了。”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举起酒杯,一口吞掉了大半。
冯二刚只得把自己跟前的酒杯斟满,本想学着王金矿的架势大口喝,可一入嘴,就被呛着了,连声咳了起来。
“看看……看看,还文化人呢,连个酒都不会喝。”
“我真不会喝。”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喝的,一来二去就练会了,记住,要大口喝,不能小口抿。”
冯二刚皱着眉头,憋住气,猛灌了一口,嗓子眼里火辣辣一阵。
“吃菜……吃菜,压一压就好了。”
冯二刚摸起筷子,夹一口菜塞进嘴里,胡乱嚼几口,就咽了下去,嗓子眼里那种着火的滋味儿果然就没了。
接下来,按照王金矿的指点,冯二刚很快就掌握了喝酒的要领,不但尝不到苦辣的味道了,还咂摸出了一股绵软独特的清香。
不知不觉中,两杯酒下了肚。
冯二刚头昏眼花,已经明显有了醉意,就求饶道:“村长,叔,我不能再喝了,不喝了,醉了,不行了。”
“男人哪有不行的?叔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杠杠的,这还没过瘾呢,喝……喝,继续喝!”
“不……不,我不能再喝了。”话没说完,冯二刚身子一歪,多亏一只手扶在了墙上,要不然非摔个狗插屎不行。
王金矿咧嘴一笑,说:“你这小酒量还真是不行,比你爹差远了,才不到半斤呢,就耗不住了。”
“是啊,叔,我觉得自己都要飞起来了。”
“还没飞起来是吧?”
“没有。”
“那说明还没喝到步,再喝……再喝,飞起来才舒坦呢。”
“喝……喝,再喝半杯。”
见王金矿又给斟满了酒,冯二刚胆子大了起来,端起酒杯,仰脖灌了下去。
“咋样?是不是顺口了?”
“顺口是顺口,可……可感觉你家的墙要倒了。”
“妈了个逼的!你们家的墙才要倒了呢!”王金矿骂一声,往前探了探身子,正经问他,“冯家二小子,老叔问你个事儿。”
“好,叔,有话尽管说,有屁……”
“小兔崽子,你敢骂我?”
“不……不,我这不是喝多了嘛,那你当小伙伴了。”
“你个贼猴子!”王金矿伸手拍了冯二刚一把,龇牙咧嘴地问,“大侄子,下午你看到啥了?”
“我看到啥了?我看到的东西可多了,村……村长,你问啥呢?”
王金矿两眼通红,紧盯着冯二刚,夹着嗓子问:“今天下晌,你去我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我跟田开花在干嘛了吗?”
嗨,这个老东西,原来在这儿等着呢,怪不得主动请自己喝酒呢!
看上去冯二刚像是喝高了,可心里面还清醒得很,跟明镜似的。
听王金矿急吼吼问他跟田开花的事儿,就知道老东西是做贼心虚了,看来自己的判断没错,他们的确是藏在屋里干坏事了。
冯二刚突然后悔起来,为什么不早点从门缝里偷偷往里看呢,兴许就看到美丽的“风景”了。
不可能!
不可能!
他们大小都是官,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混球到那个地步吧?
再说了,那也不是干坏事的地方呀,真的耗不住了,再去果园里“老窝”就是了。
去他二大爷啊!爱胡来不胡来的,管老子啥事?
冯二刚喝一口酒,再吃一口菜,硬着舌板说:“屋里那么黑,我……我又不是火眼金睛,咋能看得清呢?对了,你不是跟田开花谈工作嘛。”
“对了……对了,你说得没错,我们就是在谈工作呢。谈的那个啥你,就是有关于女人生养的问题,由于牵扯到个别人的隐私,所以呢,就只能关上门来密谈了。”
王金矿说完,摸起了酒瓶,亲自给冯二刚倒满了杯,扯开嗓子喊:“行,你小子不错,将来要是考不上大学,就回村当干部,我一定重点培养你!”
“叔,你这不成乌鸦嘴了吗?我咋就考不上大学了!”冯二刚趁着酒劲,骂了他一句。
王金矿也不恼火,伸手示意道:“喝……喝……”
冯二刚举起杯,仰头灌了下去。
王金矿突然来了精神劲儿,一杯接一杯的跟冯二刚对喝,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杯,就啥也不知道了,连怎么走回家的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回家后,突然又要出门,说要去找王富贵。
妈妈崔秀云死死拽住了他,问他这么晚了,还去找王富贵干嘛。
冯二刚说:“我去看看王香草在不在他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