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秀云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把零碎钱，数了数，只有一块六毛钱，就说：“婶子，就这么多了，您老别嫌少。”
“没多没少，心诚就灵，压磨盘上吧。”
崔秀云走到石磨前，把钱压在了磨刀石下面。
本想着再跟跟过去问个仔细，走到门口，见黄仙姑已经燃起了香火，正双膝跪地磕着头。
觉得不便惊扰，转身走出了院子。
惶恐不安地回了家，见男人已经下田回来，正在院子里喝着茶水，就问：“老二去哪儿了？”
“哦，他在路上遇见王富贵跟李德山，一起去河里捉鱼了。”冯志才见老婆神色慌乱，很不正常，问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崔秀云直接埋怨了起来：“都怪你多管闲事，不光自己被踢走了，还给孩子惹来了祸端。”
“那算啥祸端，让他自己住校也不是件孬事儿，正好锻炼一下他的自理能力，要不然啥时候能长大？”
“不是呀，是他沾染了邪气。”崔秀云就把事情的原委道了出来。
冯志才听了，立马恨得咬牙切齿，说：“你这个熊娘们儿，人家说啥你也信，都啥年代了？你还信那些牛鬼蛇神的东西？”
“黄美丽是个文化人，连她都相信，我能不信？”
“黄老师也真是的，身为老师，怎么好胡乱传播那些玩意儿呢？”
“黄美丽说了，在那间屋子里吊死的女人跟她是老乡，一起来的知情，有名有姓，那还假的了？”
“是啊，我也听说过，不光知道吊死的女人是一个知青，还知道他是为啥死的。”
“那你说，她是为啥死的？”
“她跟一个有老婆有孩子的男人相好，那本来就是死路一条，可她还执迷不悟，后来果然就出事了，被那个野男人的老婆找上门来暴打一顿，连眼都给打瞎了。”
“那个娘们也够狠的，教训一下也就罢了，咋下死手呢？有本事管好自己家男人呀，他不出来勾搭，人家女知青能往她男人的怀里钻吗？”
“后来我从知道，那个男人是革——委——会的领导，估摸着也不是个善茬，他老婆要是能管得住他，能出了打野食吗？”
“男人就没几个好东西！”
“得了……得了，说事就说事，别打着栗子捎着枣的，我可没干对不住你的事。”
“你别嘴硬，我这还没好意思开口呢，你倒是先自己撇清了。我问你，你是不是跟那个小周有一腿？”
“你就知道胡说八道！”冯志才吼一嗓子，瞪眼扒皮地嚷嚷，“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咱那个表弟心眼太多，打着去找我玩的旗号勾搭话人家小周，一来二去还真被他弄到手了，却过不了老丈人那一关，到头来还泼了我一身脏水，你说我能怎么办？”
“别说那些狗屁事了，我不想听。要不这样吧，你下午去一趟镇上，帮着老二重新找一个住宿的地方。”
冯志才犯难了，他哭丧着脸说：“我现在可不敢回去，万一被老周看到了，一准又怀疑我去帮小周做地下工作。”
崔秀云叹息一声，说：“那个老东西可真是个杂碎！”
“你不要别胡思乱想了，让老二安安稳稳住在那儿就行了，光天化日的，哪里来的鬼呀怪的？不都是人吓唬人吗？你说是不是？”
崔秀云摇摇头，说：“这事儿可没你说的那么简单，连黄仙姑都看出来了，还说那个冤鬼来咱家了呢！”
冯志才笑着说：“你指给我看看，冤鬼在哪儿呢？我跟她谈谈，让她赶紧离开，也好早点找个好人家投胎去。”
“破嘴，滚一边去！”
正说着，冯二刚一步迈了进来，浑身湿了个透彻，脸上、衣服上全都涂满了黑黢黢的淤泥。
“老二，你这是咋了？”崔秀云越发惊悚了。
冯二刚双眼发直，一副痴呆相，直接奔到水缸前，从里面舀了满满一盆水，钻进旱厕里冲洗起来。
爸爸跟过来，站在外头问他：“掉水里了？”
“先别急着问，等会儿再说。”冯二刚声音有点儿打颤，圆溜溜的小肚子一起一伏。
冯志才退回来，对着一脸仓惶的老婆说：“那小子一定是跟人打架了。”
“打架？跟王富贵？”
“不知道，我瞎猜的。”
两口子半步没动，一直侯在外头，见冯二刚从旱厕里走出来，崔秀云拿条毛巾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
冯二刚惊叫一声，随手扯下毛巾，扔在了地上。
“咋了这是？”崔秀云捡起毛巾，想过去帮儿子擦一擦，却被冯志才摆手制止了。
冯志才走过去，小声说：“你都多大个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没……没有，我没耍脾气，是……是害怕。”冯二刚说着，抬起右手捂在了胸口。
“你去倒一杯开水来。”冯志才扭头对着崔秀云说。
崔秀云答应着，抬脚进了屋，很快就端着一杯凉白开走了出来，递给了冯二刚。
冯二刚一憋子气把杯中的水喝干了，抹抹嘴，说：“不是跟人打架，是被蛇吓着了。”
“蛇？”妈妈脸色骤变，唰一下成了黄表纸。
冯二刚点点头，说：“是一条水蛇。”
“没咬着你吧？”
“倒是没有，可也太吓人了。”
“说说看，到底咋回事儿？”妈妈拿个马扎放到冯二刚屁股下，让他坐了下来。
冯二刚说：“李德山跟王富贵两个人在浅水里摸鱼，我就去了上游的水潭，见岸边有个不小的洞口，还以为是个蟹子洞呢，伸手就去抠，没想到竟然抠出了一条蛇。”
“那……那蛇没咬你吧？”
“倒是没下口咬，可它刺溜一下飞出来，直接缠在了我的脖子上，勒……勒得我透不过气来，差点憋死了。”
“天呢！怎么会有这种事？”崔秀云拍一下大腿，回头看了看地上的毛巾，这才知道儿子刚才为什么会那么反常了，“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多亏着王富贵及时跑了过来，抡起鞋子打了上去，那蛇才落到水里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