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黄美丽走出家门，先是在村子里溜达了一圈，然后拐弯去了冯二刚家。
见冯二刚的妈妈崔秀云坐在院子里洗衣服，问一声：“嫂子，忙着呢。”
崔秀云抬起头，一脸冰霜，自打儿子考到了镇上的尖子班后，她就从来没正眼看过黄美丽。
她记恨她，想到她三番五次的“欺负”自己的小儿子心里面就憋得慌，黄美丽啊黄美丽，瞧瞧你做的那些事儿，也太像话了吧？
你还算个是当母亲的女人吗？
你还配当老师吗？
见黄美丽到了跟前，崔秀云冷洒洒地问：“你有事吗？”
“是啊……是啊，是有点事儿。”黄美丽说着，朝着屋里扫一眼，小声问道：“还有别人在家吗？”
“干嘛？”
“他们都出去了吗？”
“嗯，老二跟他爸去锄地了。”崔秀云绷起了心弦绷，揣摩不透黄美丽又要耍啥幺蛾子。
她站起来，进屋拿了一个马扎，递给黄美丽。
黄美丽坐下来，说：“嫂子，有个事儿，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
“有话你尽管说。”
“冯二刚没跟你说他现在住的那间屋子？”
“说了，他爸爸调走后，他没了住处，学生宿舍又塞不下，只好住到了一间空屋子里。”
“他就没说别的？”
“说那是个单间，待遇跟老师差不多。”
“他还顾得上臭美，可不是那回事儿。”
“那是怎么回事？”
“嫂子，我跟你说实话，那个屋子里面死过人。”
“啥？死过人？”
“是，有人把自己挂在房梁上吊死了。”
“啥？”崔秀云大惊失色，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快说……快说，到底是咋回事儿？”
黄美丽就把女知青的事儿说一遍，还说打那以后没人敢住那间屋子。
“你说那是间鬼屋？”
“是啊！”
“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么？”
“这几天夜里，我总是在做恶梦，梦见一个女人在追我。”
“真的？”
“我骗你干嘛？吓得连觉都没法睡。”
“追你的女人长啥样？”
“披头散发，脸色煞白，穿了一身血红的衣服，我……我都不敢说了，一说就起鸡皮疙瘩。”
黄美丽愣了片刻，起身站了起来，说你还是去找高人问一问吧，说不定还真有些道道。
说完就快步走出了院子，就跟身后有狼撵着一样。
“哎，黄老师，你别走呀，再跟我说叨说叨。”
“学校里还有事呢，得赶紧过去一趟。”
崔秀云望着黄美丽的背影，浑身发凉，连骨头缝里都在透风。
哪儿还顾得上洗衣服，她锁上门，一路小跑去了黄仙姑家。
黄仙姑好像真有先知先觉一样，早就搬个木凳侯在院子里。
她双目微瞑，见崔秀云进了门，就说：“你咋才来呀？老婶都等了你老半天了。”
“婶子你在等我？”
“是啊。”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这还要问了？傻媳妇。”黄仙姑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直直瞪着崔秀云，吸了一口凉气。
崔秀云心头一颤，问：“咋了？婶。”
黄仙姑说：“冯家媳妇，你家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婶，我家沾染啥不干净的东西了？”
黄仙姑耷拉着眼皮，只有一条细缝儿闪着寒光，说：“咋不干净你还要问我了？要不然你能急乎乎地来找我？”
崔秀云只得把二小子住到“鬼屋”的事儿说了一遍。
黄仙姑听罢，闭上双眼，嘴里默念了好大一阵子，才说：“是啊，那间屋子真有个不散的冤魂呢。”
“那……那该咋办？”
“多亏着你家二小子八字硬，要不然早就魂飞魄散了。”
“婶子，那屋还能住吗？”
“趁着还没出事赶紧搬走吧。”
“可他实在是没地方去呀，全学校只剩了那一间空屋子。再说了，老师也是好心好意让他住进去，这时候再急着要搬走，老师会不会冷眼看他？”
“好，那我再仔细瞅瞅。”黄仙姑面朝东方，不停地翻着白眼，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说：“还好，这会子那个脏东西已经不在屋里了。”
“那……那她去哪儿了？”
黄仙姑站起来，围着崔秀云转来转去，不停地吸着鼻息，就像一条诡异的老狗。
崔秀云吓得浑身麻凉，瑟瑟发抖，几乎都站不住了。
嗅了半天，黄仙姑停了下来，断言道：“冯家媳妇，怎么连你身上都沾染了呢？”
“怎么会沾染到我身上了？”
“那个脏东西跟到你家来了。”
“婶子，你的意思是她跟着老二到我们家了？”崔秀云脸色煞白，没了一点血色。
黄仙姑微眯双眼，掐指默念了一会儿，说：“是啊，虽是散魂游魄，可也够缠人的。”
“婶子……婶子，这可怎么办呀？”崔秀云几乎要被吓哭了，哀求道，“你快帮着想想法子吧，无论如何也得把脏东西赶走。”
“看看把你给吓成的吧，没事，有婶子在，不怕！”黄仙姑重新坐下来，说，“多亏着你家老二命硬，让他遇上了，说不定是个好事儿。”
“都已经被鬼缠上了，还是好事儿？”
“是啊，有些鬼不但不害人，反而养人，这要看遇见的人有没有那个命了。有句老话叫以阴养阳，梁上开花，说不定你家孩子真就出息了。”
“婶啊，你就别开玩笑了，赶紧想想法子吧。”
“没事，既然那个游魂跟着来了，咱就叫她有来无往，扫地出门！”
虽然崔秀云听不懂黄仙姑的话，但似乎觉得来找她就对了，绷紧的心弦慢慢松弛下来。
黄仙姑抬起头，朝着偏西的太阳望一眼，说：“你既然登门求婶子，婶子就帮你一把。这样吧，等日落时分你再来一趟，我这着手给你操办，求一个驱邪避灾法子。”
“好……好，那就辛苦婶子了。”
黄仙姑没应声，转身走进了低矮的茅屋。
“婶子，要不……要不我先给你点香火钱吧？”崔秀云站在那儿喊。
黄仙姑头也没回，说：“你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