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她爹还跟外面的女人生了孩子，你说这样的人家咋好攀亲？”
“还有这种事儿？”冯志才沉下脸，拿起香烟点燃了，吸一口，说，“明天把那小子喊回来，彻底问个明白，如果真是那样，就赶紧散了。”
崔秀云说：“要不然，我们去一趟镇上吧。”
“不妥，还是在家谈好。”
“可他要是不回来呢？”
“他敢！”
一顿饭吃得无滋无味，冯二刚站起来，回了自己屋，心思又跑到吴珊珊哪里去了。
这个时候她在干啥呢？
会在看自己给她的报纸吗？
对了，也许正在跟谈搬家到县城的事呢。
……
此时此刻，吴珊珊的确是在跟妈妈坐在一起聊天儿，并且聊的还是有关冯二刚的事情。
吴珊珊告诉妈妈，冯二刚住到了老师的宿舍里，同学们都说他住的那是个鬼屋，夜里经常有怪动静。
妈妈就问她是不是在后院最西边那一间。
吴珊珊说：“是啊，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敢住在那间屋子呢？”妈妈满脸惊讶。
吴珊珊看出了什么，跟着问：“妈，你知道那个屋子？”
“是啊，妈知道。”
“你又没在镇上的初中工作过，怎么会知道那些事情？”
妈妈说：“十几年前，那个地方是知青点，后来才改成了学校，又加盖了前边的一排房子。”
“知青点？”
“是啊，妈妈本来也是个知青，后来考上了老师。”
“照你这么说，那个屋子里真的吊死过人了？”
妈妈呆着脸，点了点头。
“吊死的那个人是谁？你认识她吗？”
“是啊，不但认识，我们还是老乡，一块儿来到了知青点，后来还跟我一起报考老师，可她没考上。”
“那她为什么上吊自杀了呢？”
妈妈看了女儿一眼，说：“你知道有那么一回事就行了，不要再刨根问底了，听了心里怪难受的。”
“我只是好奇，你说出来，我也就不胡思乱想了。”
妈妈说：“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她死得太可惜了，眼看就要返城了，她却死在了这边。”
“不会就是为了返城的事吧？”
“谁知道呢，有人说是因为男人，反正与感情有关。”
“她可真傻，为了感情就去死？”
“你还小，不懂那些。”妈妈叹息一声，说，“感情这东西有时候很害人，妈妈要不是稀里糊涂地嫁给了你爸，又怀上你，早就回城了。”
“后悔了？”
“有点。”
吴珊珊盯着妈妈看了一会儿，说：“有个事儿我始终没弄明白，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
“啥事？”
“我就是想知道，我爸爸在那么远的地方当兵，你们怎么就好上了呢？”
妈妈惨然一笑，说：“说来也是缘分，那时候我刚被下派到村里当老师，有一次去公社开会，在路上遇到了回家探亲的你爸。”
“一见钟情？”
“有那么点意思。”
“然后你们就谈恋爱了？”
“说是恋爱，其实也没怎么谈，只是书信来往了几次，就结婚了。”
“妈，你后悔嫁给我爸了？”
妈妈沉吟片刻，叹息道：“后悔有啥用，第二年就有了你，这都是命，想逃都逃不掉。”
“说到底，你还是有点儿不情愿。”
“你现在还小，感情的事情你不懂，长大后就明白了。”
吴珊珊突然觉得妈妈也是有故事的人，只是隐藏得深一点罢了。
“对了，你说冯二刚已经住到那个屋子里了吗？”
“是啊，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嘛。”
“他胆子可真够大的。”
“怎么了？”
“那个女人死得冤，一到深夜就出来闹腾。”
“都是编瞎话吓唬人的，又没谁亲眼看到过。”
“有啊，住校的老师经常听到那间屋子里哭一阵、笑一阵的，后来才慢慢平静下来。”
“真的假的呀？”
“当然是真的了，很多人都个人听到过。”
“是够吓人的。”
“可不是嘛，前年我去中心校开会，还特地过去看了看，见房门紧锁，窗棂上缠了厚厚一层蜘蛛网。大着胆子凑近了，见里面黑咕隆咚的，隐约有一股阴气往外冒，吓得我扭头就跑。回家后，好几天都回不过神来，好像丢了魂似的。”妈妈脸上明显有了惊悸之色。
“真的吗？不行……不行，那我得赶紧告诉冯二刚，不能再住在那个房子里面了。”
“他乐意住就让他住去，管你屁事啊？”
“万一他……他……”
“他什么他？我说的那些也不一定当真，说不定真的是有人故意编出来吓人的，你可别出去乱说，那是封建迷信。”
“你刚才还说从屋子里面往外冒阴气呢。”
“别当真……别当真，我是逗你玩呢，启发你的想象力。”妈妈脸上恢复了正常，接着说，“姗姗，你给我记好了，以后跟那个冯二刚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千万不能走得太近了。”
“为什么呀？”
“因为你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妈，做人可得讲良心，自打去尖子班后，冯二刚对我帮助很大。就说今天下午吧，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从沟里蹿出一个疯子，二话不说就追我，要不是冯二刚摸起石头跟他拼命，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啥？你遇见疯子了？”
“是啊。”吴珊珊就把疯子追自己，被冯二刚赶跑的事情说了一遍。
妈妈稍加沉吟，说：“我的意思是一块做个伴也成，不过一定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为什么？”
“毕竟男女有别，有些事情就该提防着点，知道了吗？”
“妈，你什么意思呀？是不是后悔当年没提防我爸？”
“算了……算了，咱不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烂事了，要紧的是你要好好学习，无论如何考上县里的一中。”
“你都说了八百遍了，考！考！我好好考行了吧！”吴珊珊站起来，甩一个冷脸去了西屋。
妈妈仍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叽叽咕咕地说：“你要是能考到一中去，那就省事了，免得还得为你转学。”
“转学？转啥学？”吴珊珊回过头来，手扒着门框问妈妈。
妈妈说：“这事正在操办中，所以也没急着告诉你，你爸打算离开部队了，正在落实工作，到时候咱就可以把家搬到县城了。”
吴珊珊听了，略显惊诧，皱着眉头问妈妈：“这是几时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我昨天也把请调报告打上去了。”
“你去县城当老师？”
“是啊。”
“能成吗？”
“这是符合政策的事，当然能成了。”
吴珊珊不再说话，进屋掩了门，拿起冯二刚给的《初中生报》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