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儿子一起睡？
肯定不合适，婚还没结呢，咋能睡到一张床上？
让她到自己屋里睡吧？
好像也不太是那么回事儿。
……
想来想去，一时没了主意。
冯大虎看出了妈妈的意思，把她拽到了一边，说：“让小柳跟我去西屋吧，我们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商量呢。”
妈妈偏偏就拧上了，说：“我问你，你都多少天没回来了？这些日子天天泡在一块儿，还有多少事情要商量？”
“妈，人家第一次登门，跟你一块睡多别扭啊！”
“她要是明白人，跟你在一个屋才不好意思呢！”
正在屋里拾掇桌凳的柳玉荫听到了，问冯二刚：“妈妈平常都在哪个屋子睡？”
冯二刚指了指东屋。
柳玉荫转身走进了东屋，一屁股坐到了炕沿上，对着外面喊：“姨，你是喜欢睡炕头呢？还是喜欢睡炕尾？要不这样吧，炕尾凉，我睡这边成吗？”
“哦，好啊……好啊……”崔秀云白了大儿子一眼，悄声说，“看看人家，就是比你懂事！”
“妈，你可别七问八问的，惹得人家不开心。”
“我有数！”崔秀云说着，踮着碎步走进了东屋。
冯大虎在院子里站了就会儿，然后叹口气，带着一脸官司进了西屋，赖声赖气地说：“睡觉了！”
西屋按着一张双人床，比较原始的那种，四条腿撑起一个大木框子，中间用高粱杆儿填充了，再铺上一张竹席就成了。
冯二刚跟进来，见哥哥已经蒙头睡了，就和衣躺在了床的外侧，随手拉灭了电灯。
刚刚开始犯迷糊，哥哥就开始不消停了，好像身上爬满了虫子一样，又抓又挠，翻来覆去的折腾。
木床好像也招架不住了，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冯二刚以为哥哥喝多了酒难受，就问他：“哥，你是不是想喝水了？”
“不喝！”
“那你咋还不睡？”
“谁不睡了？滚！”
冯二刚有点儿生气，可又不好发作，直憋得肚子里云山雾罩的，干脆下床走了出来。
走到堂屋，他听见妈妈还在跟柳玉荫说着悄悄话，就喊了一声：“妈，我去王富贵那儿一趟。”
“这么晚了，你去他那儿干嘛？”妈妈问他。
冯二刚撒谎说：“下午过去的时候，他说让我帮着写个店名，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么晚了，明天去吧。”
“不行，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那你写完早点回来。”
“哦，太晚了，我就不回来了，跟他睡一块就是了。”
妈妈又说了些什么，冯二刚也没听清楚，开门走了出去。
这是个没有月色的夜晚，窄窄的小巷子里很黑、很安静，他只能凭着记忆一步步前行。
到了富贵小卖部前，见窗口还大开着，里面有黯淡的灯光照射出来。
冯二刚走过去，见没人，正想喊，看到窗口左下角贴着巴掌大的一张纸，上面写着“购物者请按铃”，下面是一个手绘的箭头。
顺着箭头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见窗台上按着一个自行车铃铛。
这小子，还真是有心眼儿，一起上学的时候咋就没看出来呢？
同学总嘲笑他笨，连老师都时不时地喊他“笨猪”，这“笨猪”怎么一离开学校就“猴精”了呢？
冯二刚伸手按了一下自行车铃，发出了清脆的叮铃铃声。
“来了……来了……”王富贵在里面回应着。
“老板，来一包烟。”冯二刚夹着嗓子喊。
“好的，你要啥烟？”王富贵走出来，没看“顾客”一眼，手就伸向了香烟架。
“三五牌的，要一百包。”
王富贵这才正过身来看一眼，骂道：“冯二刚，你这个鳖羔子，耍我呀！”
“咋这么晚了还开着门呢？”
“闲着也是闲着，凑巧能卖几个钱呢。”王富贵说着，挥挥手，说，“你走后门。”
冯二刚绕过去，王富贵早就开门侯在了一旁，问：“你喝酒了？”
“你闻出味了？”
“可不是嘛，不光有味，脸都红了。”
“我哥想喝酒，非拽上我。”
“喝了多少？”
“一小杯。”冯二刚朝着院子里扫一眼，问王富贵，“叔跟婶呢？”
“在南屋呢，早就睡了。”王富贵说着，拽了他一把，说，“进屋再说，快点……快点。”
走进了小卖部，冯二刚这才看到，里面比下午来的时候更乱了，几乎没了插脚的地儿。
“下午进了不少货，还没来得及上架，都堆在门口了。走，里面还宽敞些。”王富贵说着，扭着身子走在了前头。
进去后，才看到，两排货架中间铺了一个草席子，草席上面放着一个枕头，还有一床小被子。
“你就睡这儿？”冯二刚问。
“是啊，一举三得。”
“怎么个一举三得法？”
“睡觉、卖货、看门呗。”
“躺在地上睡合适吗？”
“合适呀，挺舒服的，不信你试试。”
“用不着试，反正今夜里就睡这儿了。”冯二刚脱掉鞋子躺了下来。
“哎……哎……哎，你先别睡，咱喝点小酒吧。”王富贵说完，就闪到了货架后面。
“我已经喝过了，不喝了……不喝了。”冯二刚嚷嚷着。
话刚落地，王富贵就转了回来，他一只手攥着个酒瓶，另一只手拿着个塑料袋。
他把东西放在草席上，又去找来了两个茶碗，然后盘腿坐了下来。
“要喝你自己喝，我可不想再喝了。”
王富贵拧开酒瓶，边往茶碗里倒酒边说：“这酒你必须要喝，一来吧是庆祝我这小卖部开张；二来是为了感谢你题写店名，你要是不喝，就把外面的牌子摘下来带走，我可不想欠你这份情。”
“扯个毛犊子啊！这个年纪就开始喝酒，喝到几时是个头？再说了，你那酒也是商品呀，刚开业就吃吃喝喝的，还不等于坐吃山空啊？”
“没事，这酒是厂家免费赠送的试销酒，进一箱送一瓶品尝酒，起来……起来，算是帮着品酒了还不行吗？”
冯二刚很不情愿地爬了起来，接过王富贵递过来的茶碗，伸嘴轻轻地抿了一口。
一股辛辣味儿直呛嗓子，肚子一阵翻涌，差点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