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志仁的演讲戛然而止,他凝重的面色再也绷不住了,龇牙一笑。
台下几百号人随之失控了,有人狂笑不止、有人跺起了脚、有人弯下了腰,更多的女生捂紧了嘴巴,发出了哧哧的透气声。
一时间,满屋子的人交头接耳,哄闹一片。
民兵连长勃然大怒,他用力拍一下桌子,厉声喝道:“这是谁?谁放的?给我站出来!”
贾志仁的脸色也跟着变了,看上去很生气。
站在最后的于校长跑到了前台来,说:“对不起……对不起,纯属意外,请原谅。”
“于校长,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民兵连长胡开荒摆出了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大声喝问道。
于校长下意识地朝着后面扫一眼,说:“大概是有同学放了屁,我敢打包票,这位同学肯定是憋不住了,百分百没有不良动机。”
胡开荒眼一瞪,问他:“这就是你对英雄的态度?”
于校长说:“放都放了,你说该咋办吧?”
“你问我咋办是吗?那好,查,一查到底!”胡开荒命令在现场维持秩序的民兵刘玉忠,“你找几个人过来,仔仔细细给我查!一个都不放心,哪怕是用鼻子闻,拿舌头舔,也得给我找出来!”
“是,保证完成任务!”
刘玉忠的话刚落,只听见后面又传来了“砰”的一声。
那音调,那味道,跟上次的几乎一模一样。
“报告!”后面有一个女生喊了一声。
众人齐刷刷扭转脖子,把目光投了过去,这才看到举起手的是民兵连长胡开荒的闺女胡焕娣。
胡开荒有点儿慌神了,他直勾勾盯着女儿,问:“妮子,不会是你肚子不舒服吧?”
“不是。”
“那你打报告干嘛?”
“屁是王富贵放的!”
“谁?”
“他!”胡焕娣伸手指着王富贵。
王富贵早就被吓蔫了,弯腰低头,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
“狗曰的熊玩意儿!竟然是你小子啊!王……王富贵,这种场合,你接连二三的弄出那种动静来,到底想干啥?”胡开荒大声质问。
“我……我……”王富贵又羞又怕,无地自容,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我吃地瓜吃多了。”
“地瓜吃多了是吗?”
“是。”
“你的意思是怪地瓜了?”
“不……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你还敢狡辩?我告诉你,妄想蒙混过关,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就算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你这是对英雄的藐视!”
“不是,真的不是,我实在憋不住了,才……才放出来的。”
会场上再次一片哗然。
王富贵狼狈不堪,仓皇逃窜。
他一口气跑回了家,关上门,放声大哭。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唉声叹气,没了胃口。
王富贵爸爸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跟儿子说:“算了,这学咱不上了,反正早晚是个开除。”
王富贵点了点头,说:“不上就不上,我要挣钱!”
一家人商量来商量去,第二天就着手开墙凿壁,开起了小卖部。
校方也来了个顺水推舟,既然你自己提出了退学,那件带有诬蔑性的“屁事”也就与学校无关了。
班主任黄美丽打发学生干部去了一趟王富贵家,让他写了一份退学申请书,就算彻底了结了。
冯二刚听完“屁事”之后,心里面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他本想安慰王富贵几句,正搜肠刮肚想着,耳边响起了香甜的酣睡声。
唉!
或许这是天意,要不然怎么会早不放晚不放,到了关键时刻就漏气了呢?漏就漏吧,还弄出了那么大的响动。
可说到底,那不就是屁嘛,值得上纲上线的瞎折腾了?
王富贵才是个半大小子,何能承受得了那种羞辱?
冯二刚心里很纠结,直到走在返回学校的路上,还是闷闷不乐。
吴珊珊猜透了他的心思,故意轻描淡写地说起了那件事情,她说王富贵不该主动退学,其实学校压根儿就没想深究。
冯二刚知道,她是在为妈妈解脱。
事情已经这样了,还有啥好说的?既然王富贵喜欢做生意,那就做呗,兴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但物化弄人,过了没几天,“放屁事件”突然有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大逆转。
原来贾志仁并不是个真正的战斗英雄,就连那个所谓的三等功也是假的。
他是当过兵,也上过前线,但不是去跟敌人拼命,只是运送军需罢了。
至于他夸夸其谈的那些壮烈故事,都是战友们口口相传,或者是从报上读到的。
本来也没人怀疑他,可事情坏在了他自己手上,自从那天在报告会上见到了村长女儿王香草,就惦记上了人家。
王香草似乎对他也有那个意思,两个人偷偷摸摸私通起来。
并且发展的速度非常之快,第二次约会就吼不住了,一起滚在了麦场的草垛里。
谁承想,正当他们忘乎所以疯狂的时候,意外发生了——那个硕大的草垛突然间着火了。
贾志仁一看火势熊熊,浓烟滚滚,不顾一切逃窜了,把仍沉浸在甜蜜之中的王香草扔在了那儿。
他跑离了火场,突然良心发现,又返身回来,看见从腾腾的烟雾中钻出了一个火人来。
贾志仁脱下上衣扑打起来,费了很大的劲才王香草身上的火扑灭了,才知道衣服已被烧得残缺不全。
不光衣不遮体,连头发也烧没了,娇嫩的脸蛋儿也变得黑不溜秋,整个儿就没了人形。
村长王金矿闻讯赶来,喊来了拖拉机手,把女儿送到了镇上的医院。
镇医院的院长一看王香草的伤势很严重,不敢收留,直接派车把人送到了县医院。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很快便出院了。
令人欣慰的是王香草的伤情并不严重,只有几处肌肤溃烂,清理一番,擦点药,慢慢就能恢复。
遗憾的是右边的耳垂被烧成了焦化状,无法再复原。
出院之后,村长王金矿去了贾志仁家,想把他们两个人的婚事定下来。
贾志仁的母亲告诉他,她儿子已经回部队了。
王金矿一听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问贾志仁母亲:“孩子的婚事该怎么个办法?”
“婚事?啥婚事?”
“就是你儿子跟我闺女的婚事。”
贾志仁的母亲皱了皱眉,再眨巴眨巴眼,说,“不对呀,我儿子已经有对象了啊!”
“啥……啥?你的意思是他已经有女人了?”
“是啊。”
“我咋没听说过?”
“是啊,都已经筹备着结婚了,到时候一定请您喝喜酒。”
“姑娘是哪儿的?”
“哦,家就住在我儿子当兵的那个城市里面,亲家是个大老板,开了一家很大的工厂,说等贾志仁退伍后,直接去当厂长。”
“妈了个逼的!骗子!这不是欺负人吗?”
“你咋还骂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