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琢磨着,看见妈妈挑着两团麦秸从胡同口拐了过来,忙撒腿跑过去,伸手去夺妈妈肩上的胆子,却被挡了回来。
“妈,你给我,我来挑。”
妈妈躲闪着,说:“你腿上的伤还没好呢,万一挣开了,那可就麻烦了。”
“已经好了,没事。”
“眼看着就到家了,用不着换来换去的。”妈妈擦一把脸上的汗,说,“你咋回来得这么早?”
冯二刚说:“镇上的初中放学走,星期六下午只上两节课。”
“你咋不等着你爸下班一起回来呢?他可以用自行车驮着你呀。”
冯二刚也不是没想过,可他更愿意陪吴珊珊一起走,心里那么想,嘴上却说:“我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不想坐自行车后座了。”
“是啊,是长大了,好好学习,等你能考上县里的高中,就让爸给你买一辆自行车。”
冯二刚笑着说:“钱在爸爸那儿,你说了又不算。”
“只要你能考上,肯定会给你买。”
“没问题,我一定好好考!”
……
说话间,已经到了家。
进门后,妈妈把肩上的担子放在墙根下,从晾衣绳上抽下一条毛巾,边擦脸边说:“你在家歇着,我去菜园割点韭菜,咱们包饺子吃。”
冯二刚问:“我哥回来吗?”
妈妈摇了摇头,说:“谁知道呢?自打去了镇上上班后,一次都没回来,连个人影都没见。”
“工作忙,没时间呗。”
“谁信呀?白天忙,夜里也忙?他打小就跟你不一样,一旦出了门,就把家给忘了。”
“我可没觉得有啥不一样的。”冯二刚说着,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了发夹,递给了妈妈。
妈妈接过来,喜上眉梢,问儿子:“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我给你买的。”
“你给我买的?”
“是啊,以后别再老用个布条扎头发了,太土气。”
“你这才去镇上几天,就嫌当娘的土气了。”
“妈本来不土气,只是不舍得打扮。”
“妈不土气?”
“是啊,妈是全村最漂亮的女人。”
“熊孩子,你这是跟谁学的?油腔滑调的,哪有这样夸自己妈妈的?”妈妈白了他一眼,拿着发夹去了里屋。
转眼的工夫,妈妈又折身走了出来,乌黑的头发梳得油光服帖,那只墨绿色的发夹别在发髻上,看上去很好看。
“是不是很漂亮?等爸爸回来,说不定就认不出你了。”冯二刚跟妈妈开起了玩笑。
“认不出我也是你妈!”妈妈说着,走进厨房忙活去了。
冯二刚本想着做点家务,可妈妈说不用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好好玩一玩吧。
看了看也没没啥可干的,他就溜溜达达来到了大街上。
漫无目的地走着,东边看看,西边瞅瞅,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已经离家很久了似的,一切都变得陌生了。
村里人的人也不再像从前了,见到他都问一声大秀才你回来了。
他被喊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心里却美滋滋的,就跟灌了蜜水差不多。
他去了一趟王富贵家,想找他说说话。
可只有富贵妈妈一个人在家,见他走过来,表情冷淡地说了声:“富贵不在家。”
冯二刚就问:“婶儿,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哦,你找他有事吗?”
“没事,就是想找他玩玩。”
“你咋还找他玩呢?你们这会儿可不是一路人了。”
“婶,我们咋就不是一路人了?”
“你是飞出土窝子的金凤凰,咋跟他一样呢?”
王富贵妈妈的话有点儿不中听,也不想多说什么,转身退出了院子。
回到家后,见有一辆自行车停在院子里,就知道是爸爸回来了。
轻手轻脚走进去,看见爸爸正坐在厨房的门槛前,一边抽烟,一边跟妈妈说着话。
“今儿是咋了?是不是有不顺心的事儿?”妈妈崔秀云在屋里面问。
“是,是遇到一点小麻烦。”
“咋了?”
爸爸冯志才吐一口烟雾,说:“小周跟人跑了。”
“跟人跑了是啥意思?”
“就是跟着男人偷偷摸摸离开了呗。”
“咋回事儿?”
“其实吧,小周是个好姑娘,不是那种轻浮的人。”
“你先别夸她,说,到底是咋回事儿?”
“她自个儿看中了一个人,谈起了那男女朋友,可周局长死活不乐意,实在没办法,两个人就私奔了。”
“那个死真老糊涂,都啥年代了,还破坏儿女的婚事?”
“他那人就那样,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不管谁出面劝说都不行,逼的人家远走高飞了。”
“人家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有啥不好,真是狗闹耗子多管闲事!”
“他也太过分了,不但限制小周的自由,还拖着木棍去砸了人家的东西,没闹出人命就不错了。”
“这会儿没气疯了?”
“差点气死了,下午还躺在医院里打吊瓶呢。”
“老顽固,活该,死了拉倒!”
冯志才扔掉烟头,再点燃一支,说:“做梦都没想到,他们那事儿竟然牵涉到我这儿了。”
“牵涉到了你了?有你啥事?”崔秀云愣住了。
冯志才说:“你知道小周那个男朋友是谁吗?”
“是谁?”
“老苏家二表弟。”
“你说三姑家的二儿子。”
“是啊。”
……
听着听着,冯二刚心里阴沉起来,原来周阿姨的男朋友是自家的远房亲戚,叫苏昌理,在街上开着一家猪肉店。
那个苏昌理闲下来的时候就去邮局找冯志才玩,一来二去就跟小周混熟了,暗地里谈起了恋爱。
纸里包不住火,隐情暴露之后,周老头暴跳如雷,坚决反对这门亲事。还把怨气撒到了冯志才身上,说他才是罪魁祸首,是他暗中撮合,给他们创造了谈情说爱的机会。
冯志才一再解释,可周局长油盐不进,死活不听,扬言说要是不把他闺女找回来,就开除他的公职。
崔秀云一听吓毛了,瞪大眼睛喊:“可了不得了,他要是真的把你开除了,那个铁饭碗不就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