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庆笑了,说:“上一次名额太少,只给了班长一个,还有那个做过好人好事的,我要是早知道你文章写得那么好,也就给你一个了,咱这叫特事特办,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冯二刚懵懵懂懂点了点头,拿起笔在表格上写了起来。
填完之后,周国庆拿过去看了看,说:“好,不错,这事就交给我了。”
冯二刚异常激动,连声道谢。
“是啊,你是应该感谢我,我为你做的好事还不止这一件呢。”
冯二刚不知道该说啥,傻傻地望着周国庆。
周国庆说:“上一次学校组织检查黑板报,我看到了你写的那首小诗,感触很深,觉得你写得太好了,感情、意境都很到位。”
“老师,您过奖了,没那么好。”
“不……不,确实是写得不错,我回来后就抄在了稿纸上,觉得这么好的诗歌,不发表出去太可惜了,就寄给了报社,不但了给你省了一张邮票钱,还替你跑了一趟邮局呢。”
“谢谢周老师,等一会儿我就回宿舍,拿了钱还给您。”冯二刚一板一眼地说。
“你可真会开玩笑,老师怎么会要你的八分钱呢?”周国庆笑吟吟望着冯二刚,说,“只是有一件事我疏忽了,忘记署上你的名字了,编辑也没核实,就把我的名字给写上去了,我不是故意的,请你不要误会。”
“没……没,我怎么会误会呢?感谢您还来不及呢,真的!”冯二刚满脸真诚地说。
周国庆微微颔首,说:“嗯,你这么想就好。记住了,以后跟任何人都不要再说起此事了,好不好?”
临出门时,周国庆还送给冯二刚两沓方格稿纸,告诉他,以后写了满意的东西,可以直接寄到报社去。
冯二刚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写的东西,不但可以上广播,或者发表在刊物上,还可以登在报纸上。
回到教室后,他尝试着写了两首小诗,工工整整抄在稿纸上,跑到邮局寄了出去。
可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一直没见回音。
临近放假的前一天,他收到了一封信,本以为是报社给自己的回复,看一眼地址是县城一中,就知道一准是吴珊珊写给自己的了。
他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信拆了,吴珊珊也没多写啥,只留了自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嘱咐他放假后一定去县城找她玩。
一开始冯二刚没打算去,他觉得自打吴珊珊考到县城一中后,中间就有了一段很大的距离。
就算是再聚到一起,怕是也没有多少话说了。
这个暑假较往年多出了一个星期,冯二刚打算好好利用这段时间,除了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之外,再预习一下下学期的功课。
剩余时间就读一点课外书,或者写点散文、诗歌啥的。
但回家以后,计划就完全被打乱了。
因为这时候正是麦收季节,但凡干过农活的人都知道,麦熟一晌,稍不留意,麦穗儿就爆粒了。
哥哥不在家,爸爸又不便请假,妈妈恍恍惚惚,不敢让她太累了,收麦子这事儿就落在了冯二刚这个小大人的肩上。
好在他发育较早,看上去已经有了成年人的味道,干起活来又舍得拼力气,割起麦子来不亚于村里的男劳力。
妈妈崔秀云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自然而然也就不那么急躁了。
刚开始的一两天,冯二刚有些不适应,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使得他浑身酸痛,特别是第二天早上,起床时感觉胳膊腿就像断了似的。
几天之后,筋骨逐渐疏松开了,慢慢也就适应了过来。
好不容易硬撑着把麦子收完了,再把玉米播种了,这才算是“夏忙之战”大功告成。
他去水库里彻彻底底洗一回澡,回家照着镜子一看,妈呀!这哪儿还是那个白面书生冯二刚?简直成了一个黑脸村夫。
不光脸皮子黑了、粗了,上面还多出了许多斑点,连头发也干燥枯黄,就像一把茅草。
虽然闲下来了,但他的情绪有点儿低落,怪不得很多人都拼着命地往城里跑,只是为了一张好看的脸皮子也不能再留在村里了。
尽管爸爸冯志才中间也回来搭过手,但时间有限,大部分活还得靠冯二刚跟妈妈干。
这一回,冯志才真心佩服小儿子,这小子还真行,不光会写文章,干起农活来也毫不含糊。
周末回家的时候,特地买了一些猪下货,好好犒劳了他一顿,乘着酒劲说:“之后的这段时间你自由了,不用你再下地干活了,好好放松一下吧。”
可不知道为什么,冯二刚却高兴不起来。
心情很复杂,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而复杂,吃过晚饭后,溜溜达达出了门。
也许是喝了一点酒的缘故,他竟然稀里糊涂的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去了吴珊珊家。
到了门口才想起,那里已经不是吴珊珊的家了。
冯二刚心里面一阵乱糟糟的翻涌,说不出是个啥滋味儿。
他站在门口傻呆了几分钟,转身朝着王富贵的小卖店走去。
一见面,王富贵就骂他:“你小子还活着呀?我以为你光荣了呢,怎么连个人影也见不着了?”
冯二刚说:“一放假我就忙着收麦子、种玉米,累得比孙子还孙子,哪有时间跟你玩呀?”
“你们家就不该种那么多地,活该找累!”
“不种地吃啥?”
“你爸不是有工资吗?”
“就那么几十块去,不够一家人塞牙缝的。”
“对了,你们可以把自留地转包给别人种呀。”
“怎么个转包法?”
“让劳力多的人家给你们种就是了,每年给你们家多少钱,或者多少粮食不就行了。”
“亏你想得出,那不成地主了?”
“傻帽,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连真地主都摘帽了,你想当还当不成了呢?”王富贵招招手,说,“来,到里面来说话吧。”
“算了,站在外头聊聊就成了,一会儿就回家睡觉。”冯二刚双臂撑在窗台上,盯着王富贵说,“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啥狗屁意思?”王富贵随手扔一块糖给他。
冯二刚接过来,却不吃,放在手里把玩着,说:“小时候我看你傻乎乎的,想不到出息成这样了。”
“哪样了?”
“猴精猴精的,身上粘了毛就成真猴子了,对了,要不然你改名吧,就叫王猴子得了。”
“滚!少拿你肚子里的墨水往我身上抹黑。”
“我不是故意抹黑你,实在是佩服,怎么就能想出把自留地转包给别人种的法子来呢?还别说,那的确是个好办法。”
“那还用得着想了?明摆着的事儿。”
“嗯,回去后跟我爸商量一下。”冯二刚说着话,往里面瞅了瞅,说,“最近生意不错吧,感觉货都卖空了。”
王富贵说:“这不是麦收嘛,一忙起来,家家都舍得花钱了。还有村子里的开支也大,上头几乎天天都来人,他们一开吃,我这边的生意自然就好做。”
“你的意思是王金矿家的开支都挪到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