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要见她？谁跟你说我要见她了？”好像秘密被窥破了一样，冯二刚有点儿不高兴，连声问妈妈。
妈妈笑着说：“你们都是打小一块长大的，那么长时间没见面了，一起玩玩怕什么？”
冯二刚没再说啥，卷在一起的钱打开，抽出一张五块的，剩下的又还给了妈妈。
妈妈收起钱，给他打来了满满一盆温水，说：“好不容易进一次城，把自己洗干净了，别灰头土脸的让人笑话。”
冯二刚唯恐耽误了赶拖拉机的时间，稀里哗啦洗了几把，再换上一件干净的褂子，就出了门。
刚刚拐进小巷子，就看见王富贵从对面急匆匆走了过来。
慢慢走近了，冯二刚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一起去县城啊！”
“你怎么我会去？”
“得了，别装了，赶紧走吧，我过来的时候看见郭志才已经在给拖拉机加油了。”王富贵说完，转身就朝着村委那边走去。
冯二刚紧随其后，到了村委大门口，刚好看到拖拉机从大院里开了出来。
王富贵笑着招了招手，拦在了路中间。
郭志才踩住刹车，虎着脸说：“你小子，有这样拦车的吗？”
“我不这样拦，你跑了咋办？”
“就算是你拦住我，我不拉你，不也白扯淡！”
“叔，你真是个小心眼。”王富贵说着话，从裤兜里拿出了一盒大前门香烟，递给了郭志才，说，“孝敬叔的，请笑纳。”
“这还差不多，要不然我就把你们扔半道里。”郭志才把烟揣进兜里，一挥手，“上车！”
两个人一前一后爬进了车斗，不等坐稳，拖拉机就撒着欢的往前跑开了。
一路上也没怎么减速，特别是驶过颠簸路段的时候，整个人弹起来，又落下，那滋味儿就像是在受刑。
等到了县城，感觉不光散了骨头架子，连肠子也断成了好几截。
他们龇牙咧嘴爬出车斗，听见郭志才喊了一声下午我就不进城了，你们自己想法子回去吧，就加大油门，“砰……砰……砰”往前驶去了。
“这拖拉机也太颠人了。”冯二刚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草地上。
“知足吧，省了好几块钱的车票钱呢。”王富贵没有坐，他来来回回走着，边走边说，“你真娇气，人家王金矿天天坐都嫌颠得慌。”
“估摸着拉他的时候，郭志才不会把车开得这么快。”
“要不是为了咱，他就用不着绕到城里来了，所以得较快速度赶时间。”王富贵说着，朝着东边的街道望了望，问冯二刚：“你去哪儿找吴珊珊？”
“新华书店。”
“哦，我知道，在玉林路上呢，你自己去吧。”
“你呢？”
“我去百货大楼那边看一下，听说沿街开了很多门店，过去学点经验。”
“你不去见吴珊珊了？”
“找她干嘛？不去！”
“你什么人呀？”冯二刚站了起来，冷着脸说，“都是一块儿长大的，又是老同学，干嘛那么生分呀？”
“算了，她想见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你啥意思？”
王富贵望了望冯二刚，随又低下了头，说：“我坏事干多了，不好意思见她，怕脸面上难堪。”
“你干啥坏事了？”
“我干啥坏事你不是都知道嘛！”
“你说往她妈身上扔蛇那事儿？”
王富贵笑了笑，没说话。
“对了，是不是往她家院子里放蛇那事儿也是你干的？”
“还有呢。”
“还有啥？”
“你好好想一想，不是有一次把她妈弄得又哭又叫的嘛。”王富贵龇牙咧嘴，一脸坏笑。
“你说蝎子爬到黄老师身上那事儿？”
“不只是蝎子呢。”
“还有啥？”
“还有壁虎，其实真正吓到那个女人的不是蝎子，而是壁虎。我看得清清楚楚，有一只壁虎顺着她的腿爬了上去，这才哇哇哭叫起来。”
“你真卑鄙！”
“装个啥狗屁君子？我还不是为了你报仇呀！”
“借口！纯粹是发泄私愤。”冯二刚抬脚朝前走去。
王富贵在后面喊：“冯二刚，跟吴珊珊亲热完后，记得去百货大楼门口等着我。”
“你咋呼个屁啊！”冯二刚气呼呼骂一句，头也没回一下，直奔着左边的大道去了。
虽然来县城的次数不多，但新华书店他记得最清楚，旁边有一座最高的楼，楼顶上写着建设银行四个通红的大字。
银行里有钱，肯定要建最高的大楼，这是明摆着的事儿。
眼看着那是个大字更清晰了，视线往左下放一转，果然就看到有个女孩站在新华书店的大门前，朝这边张望着。
冯二刚知道她就是吴珊珊，可内心有一种陌生感。
“冯二刚，我在这儿呢！”吴珊珊喊一声，快步迎了上来，还不停地朝他摆着手。
冯二刚反倒放缓了脚步，睁大眼睛打量着，心里暗暗嘀咕：这哪儿还是吴珊珊呀？
简直就是电影《庐山恋》里那个周筠，红黄相间的格子衬衣，蓝色的套裙，白色的凉鞋，黑色的袜子……
慢慢走近了才知道，变得的不只是穿着，连脸蛋儿也变白了、变嫩了，眼睛忽闪忽闪，射出的光有点儿烫人。
“冯二刚，你发啥呆呀？”吴珊珊问他。
冯二刚脸上微微发红，说：“我不是发呆，是压根儿没看出是你来。”
“我可一眼就看出你来了。”吴珊珊走近了，抬头望着冯二刚，问他，“你鼻子上面的黑斑是怎么回事？”
“让太阳给晒的。”
“咋晒成那样？”
“割麦子呗。”
“哦，那一会儿我给你买个遮阳帽吧。”
“不用……不用，家里有苇笠，我不习惯带那玩意儿。”
“瞧瞧，都晒破皮了。”吴珊珊说着，竟然抬手摸了摸冯二刚的脸。
冯二刚闻到了一股香味儿，有点儿刺鼻，慌忙推开了吴珊珊的手，说：“别……别这样。”
说着话，眼珠子贼溜溜转动着，朝四下打量着。
“老封建！”吴珊珊娇嗔地撅起了嘴巴，“走吧！”
“去哪儿？”
“你不是怕人嘛，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呗。”
“去哪儿？”
“我家！”
“不行……不行，不能去你家。”
“为什么？”
“你妈……你妈，她在家吧？”
“在呀，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