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会解剖，我解剖过牛，解剖过羊，就是没有解剖过活人。
我会浸湿棉纸，一张一张贴在你的脸上，看着你张开嘴，像跳上河堤的鱼一点点没了呼吸，然后刀刃划开肚子，从胸腔到腹部，拿出心肝脾脏做标本，摆在我的景泰蓝灯下好好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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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家派来的雪佛兰早已停在教堂门口，莉莉跟着比尔上车，等着前往那个省城最大的府邸。
窗外景致不断变化，视野逐渐收窄，车驶入一条狭长的老街，在金府的垂花门前停下。抱鼓石旁站着一众人，有老有少，有主有仆。
仆人打开车门，管家领着她和比尔来到“金府”这块老牌匾下。
一个身着西服的年轻男人见到比尔，立刻迎上来用英文问好。比尔用蹩脚的中文问金老板的病是否好些了。男人用蹩脚的英文回答好多了，只是老太爷昨夜偷着喝酒，又犯头疼，今日无法前来迎接比尔先生。
莉莉跟着拖行李的仆人走在后面，发现男人在打量她。
“这位是？”
比尔拍拍脑袋，笑着引荐：“忘了介绍，我的秘书莉莉，崇圣堂最美丽聪慧的姑娘，这回也当助教。莉莉，这位是泽成。”
莉莉知道金泽成，金家大老爷的遗腹子，早早娶妻，日常跟在金老太爷身后处理杂事。她颔首，问了声泽成你好。泽成问她本名，“‘莉莉’就是本名。”
他们前往会客厅，金家二老爷正在喝茶等候，几个小辈挤坐成一团，莉莉扫了一眼，发现来的小辈都是女孩子。
二老爷用中文和比尔寒暄，比尔听不明白他的话，两人各说各的，场面有些滑稽。
见莉莉被忽略，泽成在二老爷耳边小声提醒，“这位是比尔先生的秘书兼助教，莉莉小姐。”
她挨着比尔落座，向二老爷问好，察觉二老爷对助教是个女子不甚满意，便自觉将脸隐在比尔身后，不参与这场客套戏。
一位金家小姐举起手，“我们也想上课”。二老爷做出深思模样，瞥了眼莉莉，说姑娘们可以跟着去，但不要打扰先生和兄弟。
金家姐妹开心了，互相攥攥手，压着嗓子小声欢呼。莉莉想同她们认真打个招呼，但女孩子们全都躲避她的视线。
二老爷的客套话还在继续，比尔终于直言听不懂，让莉莉做翻译。二老爷说了半天，莉莉一句话翻完，二老爷怀疑她翻得不到位，能力不行，交代泽成快去把他三弟喊来。
泽成的三弟是润成，二老爷唯一的儿子。她在心里过了一下，大少爷泽成，二少爷孝成，三少爷润成，四少爷恩成，她功课做的细致全面。
仆人端上茶，比尔喜欢讲究东方韵味，二老爷的茶饼、茶具、茶宠都让他倍感有趣，他努力用中文和二老爷交流喝茶细节，令二老爷十分受用。
“在比尔先生下榻的屋里也备上一套好茶具”，二老爷吩咐完仆人，侧身问泽成，“人怎么还没到？”
“已经去催了。”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男人捏着嗓音唱戏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醉意。有仆人小声嘀咕“四少爷又唱同一段曲”。
泽成和两个仆人赶忙跑出去，短暂争吵后，唱戏声戛然而止，似是唱戏人被强行拖走。不一会儿，鞋跟踏上青石板的噔噔声越来越清晰，众人望向门槛，像是等待登台的名角儿。
鞋跟落定，一个身着浅黄色衬衫的男人背着光走进来，向众人一一问好。
这是润成，金家最受瞩目的少爷。莉莉细细打量，他皮肤白，脸型是颗标准的瓜子，正面看下巴略微尖削，侧面看倒是坚毅的男子线条，整个人显得纯净清俊。他一到，被二老爷把控到死气沉沉的厅堂活了起来。
二老爷板着脸，问刚才是谁闹酒疯。润成平静解释，称他和恩成参加某某亲戚的寿宴，恩成误喝老人家的药酒，并非主动求醉。二老爷走完责备的过场，让润成与比尔好生打招呼。
润成的英文还算流利，同比尔问好时神情专注，似乎除了眼前人便再也瞧不见其他，但与比尔打完招呼后，他不偏不倚转向莉莉，显然方才已经注意到她。
“这位小姐好，我是润成。”
“润成好，我是比尔先生的秘书，莉莉。”她在脑海里构想了无数次的画面终于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