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看向沉着冷静的儿子，缓缓颔首，道：“凌沁嫁给了五皇子，可盛贵妃那边……”她仔细想着，犹豫道：“凌嫣还没定亲呢。”
“我看不行。”凌应均叹了口气坐到旁边椅子上，冷静道：“凌思是长女，她的情况又特殊，且不论，锦绣是我亲妹妹，她的婚事是头等大事，凌若雪反正是定下来了，咱们也动不了手，五妹凌欢蠢货一个，且又死了。再到六妹凌沁，这中间本就隔着一个凌嫣，娘你想想，为何爹指定凌沁陪嫁，而不是已经及笄，随时都可以出嫁的二妹凌嫣呢？”
“这……”柳婉双眉紧皱仔细沉思，足足一盏茶时间后才叹了口气，整个人疲惫靠在椅子扶手上，叹气道：“锦绣实在是太天真了。”
“是啊，妹妹她……”凌应均话音戛然而止，到底没说锦绣是愚蠢，叹道：“凌沁那人一直都不简单，她很懂得明哲保身，所以不跟任何人亲近，这十多年来，她没有犯过一次错，此人心机忍耐可谓一流，所以爹才会选中她为陪嫁。至于凌嫣嘛……”
柳婉道：“凌嫣这人算不上多有脑子，只是胆小不惹事罢了，可有可无。”
“是啊，所以如今失去凌沁，在爹那里，凌嫣是不够格顶替凌沁的。”凌应均叹着气冷静分析。
“那现在如何是好？”柳婉感觉脑子要爆炸一般，以前总觉得庶女碍眼，恨不得全部弄死，但现在却又觉得庶女不够用了。
虽说底下还有几个庶女，可惜年纪实在是太小了，根本不行啊，这该如何是好？
“那现在……”柳婉越想越急，却不知，此刻的凌锦绣更急。
九皇子见宣旨太监离开后便去找凌若雪，他也不知道怎的了，现在特别渴望能来凌家，只要一听说宫中有兄弟姐妹要来，他便要立即跟来，可他明明也知道，凌若雪注定是要嫁给那个人的。正走着，身后突然传来凌锦绣焦急声音，道：“九皇子。”
凌锦绣误以为他要走，急忙追来，可是看了眼方向，又不是前往凌家大门的，好奇道：“九皇子要去哪儿？你对凌家不熟悉，若是想在花园走走散步，不若我给你引路吧！”
“不用。”九皇子心中正难受，哪里有心情理她，刚要走，却瞥见往落英院方向回去的凌若雪，神色中严肃卸下，眉眼间尽是轻松，笑道：“凌四小姐。”
凌若雪随大流接了旨，可如今太阳正烈着呢，加之她也没事，便急匆匆打算回去抱着冰盆喝绿豆汤，却撞见在花园中聊天的两人，脚步下意识停住，扫了眼凌锦绣，笑道：“三姐姐好。九皇子，不过是来宣旨而已，你冒着这么大太阳出宫干嘛？不嫌热啊？”
“还好，我其实不怕热，而且你六妹是要嫁给我五皇兄的，所以我也来恭喜嘛。”九皇子说完，似乎觉得这样不够有说服力，又补了一句，道：“我叫人准备了贺礼，已经给你六妹送过去了，只是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所以就按照礼节准备的。”
凌若雪目光幽幽瞧他脸上毫无失落之色，心中疑惑，难道他对于凌沁另嫁他人以至于得不到爹的支持并不失望？不过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懒得操心，随意道：“没关系，什么都好，心意到了就行。”
她看向没有要离开意思的九皇子，便打算说句客套话告别，道：“这天气真够热的，我身体不是太好，之前就因为太阳大而中暑，病了好久，那我就先回去啦，你要一起去喝碗绿豆汤吗？”
“好啊，那走吧！”九皇子立即应下，兴高采烈转身往落英院方向走去。
凌若雪愣了下，她只是说了句客套话啊？这九皇子不应该听不懂啊？但如今人已经迈步往落英院方向走去，她也的确没办法了，只好往前走，却感觉一道刻骨目光在身上刮过，扭头一瞧，凌锦绣正用能杀死人的目光盯她。不过她也没在意，反正凌锦绣恨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凌四小姐，你不喜欢首饰吗？”九皇子看向她堕马髻上仍旧只有一支簪子，好奇问道：“每次见你都十分朴素呢。”是不喜欢还是没有呢？毕竟她只是庶女，难免会遭到嫡母苛待。
凌若雪摇头笑道：“我不喜欢，戴一脑袋首饰，重死了。”
尴尬跟在两人身后的凌锦绣贝齿死死咬着唇，将粉红樱唇咬到发白，恨恨的目光落在前方天水碧衣裙的背影上，想到自己一脑袋名贵发钗，珍珠耳环，翡翠玉镯，这个凌若雪什么意思？指桑骂槐？
“是这样啊，也是，你这样也好看。”九皇子笑着指了指她头上。
见两人有说有笑，仿佛认识多年的好朋友一般，凌锦绣心中就难受，到底是为什么？
每次她和凌若雪一起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只会落在凌若雪身上？
正愤恨，她余光意外瞥见凌若雪左腕上一个银镯子，藏在薄薄的袖子之下，若隐若现，立即道：“四妹，你的镯子是怎么回事啊？”话未说完，她已经一个箭步跨过去，抓起凌若雪左腕，露出那个朴素到极点的银镯子，皱眉道：“四妹，这什么东西啊？这么寒酸，你又不是没好的首饰，怎么戴这么寒酸小气的银镯子啊？”
真是，这么丑的银镯子，她身边丫鬟都不准戴，要是被人看见了，还以为她审美多差呢，让身边人戴这个？
九皇子凉凉的目光落在找茬的凌锦绣身上，这让她浑身一冷，仿佛不是置身烈日之下，而是站在寒冬之中，缓缓扭头看向黑着脸的九皇子，不明白他刚刚还跟凌若雪有说有笑，怎么突然间就变脸了？
凌若雪抽回手臂甩了甩，不咸不淡道：“我喜欢就行了，管它寒不寒酸？”真是的，她要戴什么首饰，还需要她凌锦绣批准吗？
九皇子继续迈步前行，炎炎烈日晒得人浑身大汗，可他却觉得这一路太短了，他跟凌若雪都还没说几句话呢，就已经到了落英院，冰盆中的寒气飘来让人浑身凉爽，却也让他心跟着凉下来。
进了屋，文竹跟春桃立即端来龙井茶，九皇子饮了口，笑道：“是今年新茶呢，我记得是贡品，倒是前些时候父皇赏了些给忠勇侯，看来忠勇侯是真的疼你呢，父皇赏的好茶都赶忙给你了。”
凌若雪心中好笑，那是因为对爹来说她是颗很值钱的棋子，所以他才这么宝贝自己，若非北堂容澈下聘，她的下场，不会比大姐凌思好到哪儿去。
哎，说起这门婚事，也算有利有弊了。
“是啊。”凌若雪淡淡应了句，瞧见怨恨瞪自己的凌锦绣，明知道她没有，还故意道：“三姐姐，我这两个丫鬟不太会泡茶，可能反倒玷污了这好茶，三姐姐擅长茶艺，想来爹爹送给你的龙井茶，你烹出来的一定会更好。”
“我……”凌锦绣一张脸气到紫红！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爹没有给她？越想越气，越气越委屈，怒道：“关你什么事？”
凌若雪无所谓地耸肩，道：“那我戴什么首饰，关你什么事？”
“呵呵。”九皇子被她这有仇必报的性子逗得发笑，道：“你喜欢银镯吗？我知道宫里有个匠人，很擅长制作金银首饰，你要是喜欢，回头见见。”
“不用了。”凌若雪失笑摇头，她哪里是喜欢什么首饰啊，她之所以宝贝这个寒酸的银镯子，那是因为这是师父送的，笑道：“我就喜欢这个，因为它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
九皇子恍然大悟，眸中尽是笑意，道：“是呢，礼轻情意重，什么人送的才是最重要的。”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也这样宝贝自己送她的那支六尾凤凰钗。
凌锦绣干巴巴坐在凳子上，气得一肚子都是火，眼睁睁瞧着眼前有说有笑的两人，心中恨死凌若雪了，偏偏她又不敢当着九皇子的面开口，方才在花园中，他那个冰凉到不似人的目光真的很吓人，她不想再看第二遍了。
可是她一直都以为九皇子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毕竟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但眼前的人却完全不是，他知道很多事，而且幽默风趣，和凌若雪说着京中一些稀奇事，原本平平无奇的事情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变得十分有趣。可凌锦绣却笑不出来，因为九皇子是在对凌若雪说，从头到尾，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太阳渐渐西斜，春桃走进屋，恭敬道：“九皇子，永嘉公主派人来寻殿下，说是时辰也不早了，该回宫了。”
九皇子怔怔看向传话的丫鬟，扭头看向窗外，果然，太阳不知何时竟然西斜，落日熔金，如今居然已是黄昏！
“哦，是哦，对。”九皇子忙将手中茶杯放到黄花梨木茶几上，眸中浓浓的不舍被他压下，他故作随意起身，抖了抖衣摆，道：“真是抱歉了凌四小姐，耽搁你这么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