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三日,华枝莞的身体便渐渐好了起来。
阖宫上下,依旧是集结了所有御医的力量冲向灵犀所在的羽琬殿。
“清欢,灵犀可好些了?”华枝莞饮下一碗汤药,朝清欢问道。
“御医成日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奴才见不到灵犀公主的面儿。”清欢叹气道,“若是公主惦记,何不亲自去羽琬殿瞧瞧灵犀公主?”
“我不能去瞧她。”苏醒过来的华枝莞似乎思绪都比以往更加清晰,她的丹蔻抵在下颔,眯缝着杏目思忖道:“我若此刻去瞧她,只怕会被有心人横加利用,那么,我所要证明的一切,都将是徒劳。”
“公主倒不如以往焦躁了。”清欢显然看出她突然的变化。
“是吗?”华枝莞一笑置之,转而想了片刻,又道:“清欢,我总觉得,灵犀突然被主上找回来,倒是真真是巧,才失踪一日,便找回来了,实在蹊跷。”
“奴才知道公主心意。”清欢闻言知意,伶俐道:“清欢今日便必定会看到灵犀公主,再来回禀。”
“果然,响鼓不用重锤。”华枝莞亦欣慰于清欢的聪慧,“拜托你了,清欢。”
“无妨。”清欢莞尔一笑,应声退下,“小事而已。”
华枝莞独自在殿中卧榻安坐,她这一次,似乎也觉得,经历火势后苏醒过来的她,不仅心思玲珑,更逻辑缜密。
她似乎已经渐渐会为自己规避风险了,重归了当年作战之时的风范。
但她也陷入沉思,不知此番的改变,到底是好或不好。
至于羽琬殿内,华灵犀依旧抱病卧床,清欢去时,恰逢御医都刚刚离开。
清欢走到内殿,朝华灵犀身畔随侍的阿白道:“我是乾坤殿偏殿的清欢,尚武公主命我前来看看灵犀公主,公主可安好吗?”
阿白回道:“这几日,倒是好多了。”
清欢在殿内弥留已久,却嗅到了一股血腥之气。
要往内室去探视,却被阿白拦下:“公主才睡,姐姐往后再来看吧。”
清欢疑道:“御医才走,便睡下了?”
阿白道:“是,这几日,公主除非御医问诊或用膳,都睡着,不许旁人探视。”
闲时都只睡着,还不许旁人探视?
到底为何这样神秘?
清欢透过帷幔瞥了内室一眼,竟见案上放置着一只似盛了血的瓷碗,虽然整碗血已经见底,但仍旧有些血渍黏在碗底及碗壁。
那是鹿血的味道!
“那灵犀公主的饮食呢?饮食如何?我怎么闻着,这殿里有股血腥味儿,可是公主有新伤?”清欢怕阿白多心,补道:“妹妹莫怪,我只是为了去回尚武公主的话。”
“姐姐客气了。”阿白一笑,“公主最近倒以鹿血入药,是听了御医的说辞。”
御医?
以鹿血入药,分明是因为气血亏虚,难道,那御医是要暗中加害灵犀公主?
“哪儿的御医?”清欢皱了皱眉,她素来伶俐,又对医学药理颇懂,“是云夫人的御医?”
“不是。”阿白回应着,“跟随主上征战多年的军医,想来,医术精湛,也得了众多御医大人的肯定。”
这样说来,开药的御医该是值得深信之人,若是当真要做手脚,又怎么能得了旁的御医肯定?而这阿白,早听说忠心又伶俐,待小公主极好,想来,不会骗人。
可这药方分明就是补气血之用,难道,灵犀中的,并非是梦魂蛊?
可高烧梦呓,幻象不断,必是中了梦魂蛊的征兆。
清欢心中生疑,又问:“那往前,灵犀公主可有梦呓?可有在眼前产生幻象?”
阿白据实相告:“都有,但是这回公主回来,可好了不少,夜里也不似那般闹腾了。”
凭借华枝莞先前的描述,加上如今阿白的回话,清欢早就可以断定,灵犀之前高烧不退,是因为中了柳云影布施的梦魂蛊。
可既中梦魂蛊,那蛊虫分明是炽热不已的虫,入人体内本就令人气血上涌,半月之内都不得进补,那如何能饮鹿血,那岂非是容易令人病状加剧,直接过世了去!
莫非,眼前的灵犀,并未中梦魂蛊?
那么就是……
“不好!”清欢突然心生一个可惧的想法,“烦请妹妹好生照顾公主!”
寥寥数语急于辞行,清欢并未去和华枝莞商量,却直接冲乾坤殿主殿跑去!
“求见主上!”清欢欠身跪拜在殿前。
恰逢沈仲屿亦摆了圣驾要出行,却被清欢截住去路。
“何人在此惊驾。”大监问道。
“奴才清欢,尚武公主殿内的宫人。”清欢自报家门,“奴才有关于灵犀公主之事,要向主上禀报!”
“灵犀?”沈仲屿是识得清欢的,更知这苗疆女孩医术高超,一听灵犀有关之事,便朝大监道:“先不去了,传她进殿。”
“灵犀何事?”沈仲屿坐上龙位,摒退左右,“你大可放心说来。”
清欢虽知接下来的言语即将难以令人置信,但见周围并无旁人,才敢将心中猜忌说出:“奴才怀疑,如今寻回的灵犀公主,并非是真正的灵犀公主。”
一语既出,如石破天惊——真假灵犀?
“何以见得?”沈仲屿将信将疑,“世间岂有孩童,能长得这般相像。”
“灵犀公主早先高烧不退,又有梦呓、幻象,像是中了梦魂蛊的征兆。”清欢不卑不亢,朗声答道:“可是就在方才,奴才去探视灵犀公主,发现服侍主上多年的军医竟以鹿血入药,为公主补充气血,而梦魂蛊中蛊之人,本就血气炽热上涌,若是还饮鹿血,只怕早就命在旦夕。”
沈仲屿仔细端详着清欢,皱眉道:“所以,你猜测,之前的灵犀,和找回的灵犀,并非同一人?”
“不消奴才去说。”清欢狡黠一笑,“主上以为,若是尚武公主生女,会指证尚武公主是加害她之人吗?奴才看,主上并非不信尚武公主的为人。”
“属你们苗疆女儿伶俐。”沈仲屿见这清欢也牙尖嘴利,先是沉下心想了想,随后说道:“其实那日,孤便知,这事不如这样简单。”
虽然他没想到灵犀也有假,但他当然是相信华枝莞的。
那日,他之所以鞭打华枝莞,无非是要让柳云影放松警惕。
但如今,并非除去柳云影的时机,留着柳云影,还有众多的用处。
沈仲屿眸子一沉:“你可先告诉了尚武公主么?”
“事况紧急,奴才担忧灵犀公主性命,便没有先向尚武公主禀报。”清欢叩拜道,“还请主上圣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