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监当即会意,知道了昨夜必定温柔无边,旖旎无尽,便欠身道:“恭贺主上,恭贺摇金美人。”
何容音也是心满意足地跪道:“臣妾,谢主上恩典。”
“爱妃请起。”沈仲屿扶起何容音,温声道:“快去收拾收拾,让任斯年领你到含璋殿去住吧。”
何容音却娇嗔着以帕掩口:“古语有弄璋之喜一说,寓意生子,主上就让臣妾住在含璋殿,主上不过才跟臣妾一夜罢了,主上还真是坏呢……”
“快去吧!”沈仲屿似是在哄她。
很快地,何容音被封为四品摇金美人的事就遍传阖宫。
大病初愈的华枝莞倒是更加贪睡了些,也时常喜欢对着铜鉴发呆。
如今似乎脱胎换骨的她,总是更偏好画一对浓郁的、近乎入鬓的远山长眉,以及擦拭上绛朱色的口脂,从前的她是英武中透着妩媚,如今的她,是英武中渗着狠戾。
但她却觉得,她如今的样子,美极了,也精神极了。
她的性子,也变得越发的沉静端稳了。
直到清欢入夜才从灵犀的羽琬殿中出来,便听说了这何容音之事。
清欢赶忙跑到乾坤殿的偏殿中找华枝莞吵嚷——
“公主,公主!”清欢气鼓鼓地撩起湘帘,“可气死我了!”
华枝莞此刻正对着铜鉴梳头,用一个玉簪绾起一个素朴的髻,铜鉴中映出清欢气嘟嘟的小脸,她笑着不以为意道:“是什么人把我们小清欢气成这样啊?”
“您怎么还沉得住气!”清欢怒其不争道:“何容音被主上立为美人了!”
“何容音?美人?”华枝莞偏头之时,玉簪落地,断作两半。
“是……封号为,摇金。”清欢义愤填膺地说着。
“摇金?!”华枝莞惊愕地回过头,“摇金美人?”
“是啊,要我说,这封号当真奇怪蹩脚得很,这主上是要养这么个美人在宫里生钱招财不成?取个什么……摇金?!”清欢年纪小,也不通文书,只嗔怪道,“才进宫一两日,就爬上了龙床,这女人怎么这样厉害!”
“你不懂。”华枝莞双目晦暗,她当然知道沈仲屿给出这个封号的含义,俨然是失望了,“这摇金,是指,柳摇金。”
“柳摇金?”清欢偏了偏头:“这倒像个,女孩子的闺名。”
“显然,他信了何容音的话,也显然,是用这个封号,故意给我看。”华枝莞面生不悦,忿然气的脸涨得通红,“亏他一朝帝王,如此锱铢必较小心眼儿!”
清欢一头雾水:“到底怎么回事啊……”
华枝莞不得已之下,才把关于那首《柳摇金》的旧事告诉清欢,也是将沈仲屿和她过往的记忆第一次告诉给旁人。
这些旧事是他们不能言说的秘密,就连任斯年也不知道。
清欢听完后,也是心中暗骂这沈仲屿忒小气!
华枝莞不甘示弱地蜷握着双手,气恼道:“走,就去乾坤殿!”
却不想,此刻沈仲屿正在殿外——
他刚要走进去探视华枝莞,却在殿外听到她的声音。
这一切,倒也正如他所愿,他径直走进偏殿中,只笑道:“何事?”
华枝莞面无表情地行了个礼,然后讥诮地自顾自站了起来:“主上昨夜劳累了,今个儿还能起得来上朝闲逛,这安只怕不用妾问了。”
沈仲屿倒是话锋一转:“任斯年可真是懂你的心意。”
“主上这话何意?”华枝莞说话也并不客气:“凡事都能拐到斯年哥哥身上,主上真是九曲心肠,绕了个十八弯,还能拐到斯年哥哥身上。”
“你想避宠,便让任斯年把何容音领进宫,很好,孤遂了你的心意,今个儿已封她作摇金美人。”沈仲屿也懒得抬眼看她那张漠然的脸,直截了当道:“但是孤看你,好像不太满意?”
华枝莞挑唇一笑道:“主上多心了,妾只是有事想谒君。”
“哦?”沈仲屿眼皮微抬:“何事?”
华枝莞抬头,朗声道:“妾想向主上要一件东西。”
沈仲屿好奇地问:“要什么?”
“主上可记得,妾曾经的话?”华枝莞肃然地端着肩,好似无形之中有了铠甲,助她腰身挺拔:“这侍奉主上,断是不能白白侍奉。”
“来人,拟诏。”沈仲屿竟蓦地开口笑了起来,宛如说笑一般轻佻,似乎并未把她放在心上:“尚武公主,德才兼备,温柔惠婉,即封尚武夫人。”
“主上这是觉得,妾是来讨赏要封号来了?”华枝莞看着他眼前如今令人生厌的面孔,倒生生把他的质问应下来了:“不瞒主上,妾确是如此。”
随后,她将素手柔荑放置在发顶,直挺挺地拜下:“臣妾——谢恩。”
自此之后,她成了他的妃妾——她不曾和任斯年和离,却要再次婚嫁给他,最好笑的是,还是作为一个屠戮她母国之人的妃妾。
她到底竟然是做了她一直以来的心上人的妾室。
“主上还算是明智,给心爱的尚武公主位分比摇金美人高不不少。”清欢也阴阳怪气儿道:“当真是能体现主上对尚武公主的宠爱,奴才也向主上谢恩。”
沈仲屿没料到华枝莞如此沉得住气,但清欢所问,想必也是她华枝莞心中所惑,所以,他一定要否认清欢的话:“谁说孤心爱之人,是尚武公主了?”
“请问主上,尚武夫人的住处呢?”大监嗅出这大殿之上的火药味儿,悻悻问道:“可还跟主上住在乾坤殿的偏殿?”
“臣妾要搬出乾坤殿去住。”华枝莞堂而皇之地回击着,且字字掷地有声,响彻殿中:“臣妾要居住在——凤仪宫。”
大监迟疑道:“尚武公主岂能住在王后居所……”
“无妨,就让她居住在凤仪宫。”沈仲屿却突然允了她的要求:“怎么想搬出去住在凤仪宫?”
“凤仪宫与臣妾八字甚合,伤好的快。”华枝莞不屑一顾地回应着,“且,方位是于后宫正位,安定四殿,又镇四宫,不正应主上的征战八方?”
“前朝公主,还想做孤的王后?”沈仲屿恼怒她的轻狂。
“要做主上的王后,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华枝莞不卑不亢地站起身子,提高了声线道:“能有一个由头——清君侧。”
“你大胆!”沈仲屿暴跳如雷,火气流窜五内。
“容音好手段啊,主上好心肠啊。”华枝莞竟又兀自笑了,“主上感念人家家破人亡,又欣赏人家吹奏得了《柳摇金》,就封了个美人,臣妾想问问主上,如此行径,是因救了灵犀以示感恩,还是以示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