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儿，你来。”华昭璧见华枝莞收了剑，赶忙给两人引见，“姑姑给你找了个好师傅，快来见过你阿屿哥哥。”
华枝莞反手将剑背过身后，步步端稳地走到沈仲屿面前，她打量着沈仲屿的周身和面容。
剑眉星目，俊朗不凡，浑身皆有浩然正气——这是华枝莞见到沈仲屿第一面，对他的感觉。
“师傅？”但华枝莞却是调皮骄矜地笑了：“这位哥哥大抵也就比莞儿大个三四岁，怎能作莞儿之师？”
沈仲屿只觉这华枝莞真是牙尖嘴利，霎时可爱，便纸扇一晃，道：“是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亦不必贤于弟子，德行尚且如此，遑论年龄？”
华枝莞不甘示弱道：“可不贤于弟子的师，怎还能恬不知耻地敢毛遂自荐为人之师？”
沈仲屿嗔怪地笑道：“郡主牙尖嘴利，却尽显年少轻狂，骄矜恣肆，目中无人，显得长公主殿下——家风不严。”
一听沈仲屿嘲弄至华昭璧，华枝莞便急了：“休得妄言！”
沈仲屿笑着不答话，只轻蔑地看着华枝莞。
“我可不服这位师傅呢！”华枝莞吃了瘪，往华昭璧身畔绕绕：“姑姑怎能平白无故要我认师傅，莞儿可不依呢！”
“莞儿心气儿高，又有习武的天赋，自然是谁也看不上的。”华昭璧也朗笑着：“那你便同他比上一比，若是你赢了，姑姑便换个人教你，若是你输了，你可要虚心同阿屿学学——阿屿，是当朝第一个年少的文武双料状元。”
“姑姑先去忙，晚些时候，莞儿亲自回您。”华枝莞欠身一礼。
华昭璧心满意足、言笑晏晏地离去。
华枝莞自鸣得意地笑着，信手舒展藕臂，将那把长剑扬出，正与沈仲屿宣战：“来啊，十招之内，阿屿哥哥只要赢了本郡主一招，本郡主便心甘情愿拜哥哥为师！”
沈仲屿仍旧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十招吗？只怕仅三招，你便受不了了。”
话音未落，华枝莞剑气袭来，她眼疾手快，来势汹汹，沈仲屿即便再三手下留情，华枝莞也看不出他的怜香惜玉。
“让你轻狂！”华枝莞气的樱唇一撅，奋力朝沈仲屿进攻。
说罢，沈仲屿将掌中纸扇一掷，去对抗华枝莞飞驰而来的长剑，虽然剑势迅猛，但是却不致命。
这是个良善慈悲的女孩儿。
也是个天生的习武奇才。
沈仲屿心中只道这妮子一身软骨仿若流水似的，躲避之际流于形，进攻之势甚于虹。
华枝莞左右大概舒展拳脚有了几下，招式未超两式，沈仲屿便看出了她的路数，也无心与她缠斗，只宠溺地笑了笑，便用合辙的纸扇柄处击在了华枝莞的右肩，华枝莞呼痛往后一退。
沈仲屿收回纸扇，又猛地一拦华枝莞腰际，在她将将摔倒之时，扶她站稳。
沈仲屿看着华枝莞初生羞赧的娇靥，笑道：“郡主，两式之内，你便败了——在下没能等你，到第十招。”
“愿赌服输。”华枝莞气鼓鼓地站直腰板，心中虽然不甘，但却当真是惊叹于少年沈仲屿的聪颖和武学，便屈膝一跪，作了个揖，“阿莞拜见阿屿师傅。”
“还是唤阿屿哥哥动听一点。”沈仲屿调笑着，扶起华枝莞。
“阿屿哥哥。”华枝莞倒是有些欣喜起来。
她是仰慕眼前这个少年的。
“不过，客套虽客套，但你过分骄矜倨傲，为师也可要罚上一罚。”沈仲屿用纸扇轻轻敲了华枝莞的发顶，“今日便小惩大诫一番，罚你在此跪上一个时辰，静思己过，可服气么？”
“服气。”华枝莞敛了裙裾下跪，目光却不曾移走，“但往后，还是希望阿屿哥哥，可以对阿莞好一点。”
沈仲屿只是听听一笑，便走了。
但显然，这个小妮子，是走进了沈仲屿的心里的。
那时的华枝莞尚是倨傲骄矜，目中无人，她怎样都想不到，她会为眼前的这个少年投以芳心，更在多年以后，三番两次因他而受制，她更不会想到，她会拼死为他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
那时的他们，还都太年少……
在这之后，华枝莞一身的武艺绝学都是同沈仲屿所学的，她很有灵气，又肯吃苦，几乎一学就会。
沈仲屿很得意于华枝莞这个弟子，他不仅教她武学，还教她通史明典，文韬武略。
青梅竹马的情谊之中，他让她红鸾星动，她亦成了他心中永恒的爱人。
但他们也时常有争执，比如华枝莞就是喜欢光明正大地作战，沈仲屿却崇尚兵不厌诈的手段。
“光明正大地作战，必会有伤亡。”沈仲屿时常这样讲，“但真正的胜利，是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地拿下对方，兵不厌诈。”
“兵不厌诈也有伤亡，只不过，死的不是你的人，死的是你敌人的人。”华枝莞便时常这样辩驳，“为何不能让敌人的人，变成自己的人，大家都不死呢？”
……
当光明正大遇上兵不厌诈，如此论战几乎持续了数年，她被他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也被她的说辞改变了不少想法。
直到华枝莞双七之年，首次挂帅出征前往西豫边境征伐。
大胜回朝以后，阿莞立刻被册封为公主，上徽号尚武，后正式被东华王赐名，华枝莞——
初露锋芒以后，华枝莞成为了东华数年的中流砥柱，成了东华的女战神。
“还有，心要狠，气要横。”沈仲屿总觉得华枝莞太过悲天悯人，是要吃亏的，便一再地嘱咐着，“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只有敌我之分，你不杀他，他自会杀了你。”
华枝莞却并不回答沈仲屿的话。
华枝莞垂头思量许久，抬眸对上沈仲屿的眼：“下一次出征，阿屿可不可以，随我一起去？”
“好。”彼时，沈仲屿这样答允她，“阿屿作阿莞的军师，作阿莞的后盾。”
谁又能想到，在十一年后，沈仲屿成为了吞并东华的新豫王，而华枝莞成了她的后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