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莞如此挑衅又刁钻刻薄的话说出了口,何容音那两个不成器的侍女早就颤颤巍巍站不稳脚了——如今才班师回朝,就是直接铁镖穿了宫女的膝盖,真要是眼前这个女人登上了后位,那还不一定要闹出什么风波来。
即便心机深重如何容音,听到华枝莞那改写立后之意的言论时,也是有一瞬间的站不稳,手中指尖也不免更多了一份力掐在手中秋菊的花茎上,直到那花茎中空,菊朵弯折,何容音才借着茜儿的力挺了挺身子。
何容音面色惨白,却还要故作沉稳谦逊,卯足力挤出一个笑靥,朝华枝莞垂头道:“是否改写之事要看主上心意,臣妾和夫人您都无权过问的,夫人,御花园风凉,您风尘仆仆也是累了,便也不要在此久留了,臣妾有孕在身,便先行告退了。”
暗中挑衅之人是她,明着让她接招,这招儿,却又接不起了。
华枝莞腹中不禁对她发出冷冷的讪笑,面上更是嗤之以鼻,却在何容音从她眼前经过之时,刻意冷笑着悄声道:“这有媚术之人,果然不俗,有孕在身,还真是,恭喜,恭喜。”
华枝莞毫不掩饰对她会施行媚术之事的了解,口吻又十分骄傲恣意。
何容音脸霎时一红,便不置一词加快脚步地往含璋宫走去。
华枝莞看着何容音离去的背影,也定了定神,她其实是没有把握认为沈仲屿会改立她为皇后的,只是,在何容音这个女人面前,她不仅有着妒意,还有怒火,只因为这个女人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窥探了她华枝莞和沈仲屿的过去才得来的东西。
华枝莞当然不甘示弱。
这也是华枝莞人生之中,第一次开始和别的女人名正言顺开始争——或许,也是得益于萨蕾朵那日告诉她的,很多时候,有些东西,你不要,沈仲屿是真的会当成你不想要。
华枝莞初次回宫便如此恣肆妄为,倒看的莲雾直呼过瘾,也的的确确是惊异于华枝莞如今的变化。
“从前,公主都是不争不抢的。”莲雾叹道,“却没想到,公主还真是在这女人堆儿里使起手腕来了,看的属下好生过瘾。”
华枝莞对此,便只是一笑,便将莲雾安顿好,随后兀自回了凤仪宫去与清欢汇合。狄羌一事,想必清欢是被吓得不轻。
可何容音回宫的路上,却没有那么轻松了,她先是让两个内监把阿碧抬走治伤,而后一路搭着茜儿的手,半稳不稳地跌撞抵达了含璋宫里,她连忙着人将两扇宫门全部关严。
直到确认了整个殿中只有她和茜儿两个人,何容音才开始变得不再拘束,跌撞又慌乱,面色惨白。
华枝莞陡然回朝,又带回兵权、迎回太后,还在御花园里挑衅她,这一桩桩一件件,当真是打的何容音一个措手不及,她难免急火攻心导致胎动,她双脚颤软地跌在软榻上,一只手捂着肚子,一边却又使力握紧茜儿的手,不服输似的想要站起来。
“茜儿,茜儿,她华枝莞是要做甚么……”何容音的面色变的很难看,双手和额头都沁出无尽的冷汗,她是第一次大失分寸感到了彻骨的恐惧,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她……她是要跟我抢后位吗?她不是死在狄羌了吗,她为什么又会回来跟我抢……”
何容音是非常害怕会失去眼前的一切所拥有的东西的,尤其是,她自己也知道,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只是源于沈仲屿一开始便把她何容音当作了和华枝莞所有的回忆。
当她华枝莞不理他沈仲屿的时候,沈仲屿会宠何容音,可当华枝莞真的邀宠时,她何容音便又一败涂地,高楼坍塌……
茜儿大抵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劝慰。
“不,不,娘娘,不是的……”茜儿紧贴着何容音的身子,生怕她腹中龙裔有个三长两短,“她不敢这样做,主上说了,后位是娘娘您的……”
“可是……可是……可是这个女人……”何容音将哭未哭,却每一个吐字都是盈着哭腔,她实在想不通,到底华枝莞是有什么本事,才有了这回朝的一切功劳:“她到底做了什么事,她怎么能带回来三个国度的兵马,她怎么能……怎么会……”
“主上封后之令已下,想必不会出尔反尔,何况娘娘您还怀着龙裔,自是保胎要紧。”茜儿见何容音情绪失控,只好哄劝道,“华枝莞本身就是一介习武的粗人,哪儿比得上娘娘您千娇百媚,主上如今不过是畏惧着她的战功才哄着她,等到主上回过神儿来,她还不是娘娘的手下败将!”
“可是,可是……阿云都斗不过她!”何容音想到掖庭中的柳云影对她说的话,更是一瞬间神情恍惚了起来,“本宫……似乎,也斗不过她……”
茜儿一时也是乱了方寸,频频喘着粗气,道:“娘娘不要慌,这事儿还没个定论,奴婢,奴婢这就去传讯给云夫人……”
“她华枝莞,似乎就像是在主上心里扎了根,无论是旁的什么花草,都撼动不了她那颗大树。”何容音六神无主,眼泪就停滞在她动人的花容之上,“我可以不要后位,但是,我不能容忍主上把心给了她……”
可是,还不等茜儿把她哄好,殿外含璋宫的内监总管就直奔主殿跑来,等到茜儿开了门,这内监便也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面色也是异常慌乱。
“启禀昭媛娘娘,主上那边……”内监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大殿冰冷的玉石之上,根本不敢抬头看何容音那张失望的脸:“主上封锁了向列国发送封后大典请帖的消息……”
何容音闻讯,便怔愣在榻上,而后终于手臂横扫玉案,案上一切物什都尽皆掉落到地上,嘶吼道:“本宫就知道!”
茜儿也赶忙跪了下来,和内监一并道:“娘娘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