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要知道。”沈仲屿虽心中感叹清欢的聪明伶俐，但他也觉得华枝莞此刻必心急如焚，“你去找她过来。”
清欢应声而去，但刚刚推开殿门，竟见华枝莞轻笑着，正立于殿外。
“公主。”清欢欠身道，“您来了……”
“妾倒是想着，真的灵犀，或许该回来了。”显然，方才的一切，华枝莞是听到了的，她款款步入殿中，朗声道：“柳云影知道清欢的能耐，自然知道这假灵犀势必瞒不了太久，恕妾妄为，妾已请任斯年去外头找寻真正的灵犀了。”
“任斯年？”沈仲屿这些时日倒是没把受了宫刑的任斯年放在心上，他本以为，任斯年宫刑以后，必定是受不得这冤屈，与死无异了，却不成想，被华枝莞派出了宫外。
“是。”华枝莞颔首示意，“恕妾盗了主上的令牌，先斩后奏了。”
“去带假灵犀过来。”沈仲屿的玉扳指抵在唇边，淡淡吩咐着。
清欢去传唤之时，阿白和假灵犀都是震惊不已。
假灵犀一路都在拖延着时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手中也是不安分地绞着帕子。
所谓的假灵犀，一打眼儿看来，的确和真正的灵犀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行走坐卧的举止、一颦一笑的神态，都分外相似。
“主上是有什么事吗……”才入大殿，假灵犀就有些六神无主，浑然不似当时指证华枝莞时的决绝，看到华枝莞时，目光下意识地躲避着：“阿娘也在……”
华枝莞嫣然一笑，抬手道：“清欢，你上前瞧瞧。”
清欢应声上前，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假灵犀，直到盯住她耳根处一点几不可察的纸痕，她突然笑开。
看的假灵犀心中发毛，清欢却更坚定地迈步上前，欠身道：“回禀主上、公主，这是……画皮蛊。”
假灵犀逃避着：“什……什么画皮蛊……”
“禀主上，画皮蛊之意，便是易容术。”清欢娓娓道来，“只是，易容后的面具会因蛊虫的汁液而与面部贴合甚切，不易为人察觉。”
“哪有什么易容术！”假灵犀企图辩解，“主上没见此人发顶一只黑帽子吗！”
华枝莞和沈仲屿面面相觑，但又各自报了个笑靥给对方。
“小孩子可不要再说谎了。”沈仲屿意味深长地笑着。
随后，华枝莞递了一记眼色给清欢，清欢会意，果然从面前的假灵犀脸上撕下一层薄如蝉翼的面皮——而面皮之下，倒也是张人畜无害的稚子脸颊。
也是个年幼的小女孩儿，虽然看上去比灵犀要大两岁，但身形长得偏小，骨架也跟灵犀比起来近似，所以，这才蒙混过了关。
“主上饶命……”少女跪拜下来，乞求着：“请主上不要伤我，我阿娘还在家中等我回去……”
“阿娘？”华枝莞偏头问道，“你是谁？是有人特意训练你，让你模仿灵犀讲话，是不是？”
“是……我叫茹茹，本是个东华人。”少女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自己的故事：“我们村庄闹饥荒，已经一年没有收成了，直到有个姐姐上门来看我……那姐姐说，若是我事情办好了，就安排我出宫，给我黄金，这样我的阿爹阿娘，就能吃上饱饭了……”
“原也是个可怜孩子。”华枝莞愁眉难展，只想着东华日前诸多官员腐败，独吞赈灾粮饷，想必，这少女家境凄惨，也有东华帝王不察的缘故，心底，也是怀了几分歉疚：“现在天公不作美，累年饥荒，倒也难为这个孝顺的孩子了。”
沈仲屿竟然得意似的朝华枝莞挤眉弄眼，像是炫耀着东华政绩不如新豫似的。
眼见华枝莞要生气了，沈仲屿转过头，问道：“你仿的灵犀确实是像，说话的方式都这样像，可是什么人训练你到如此地步的？”
“主上不要再问了。”华枝莞竟然突然截断他的问话，“是谁指使，都不重要。”
可分明，柳云影这个主使者名字就要出口了。
沈仲屿兴味盎然地偏头看着华枝莞。
华枝莞翩然上前，凑到沈仲屿耳畔，轻声道：“妾知道，柳云影对主上还有用。所以，妾不急主上处决她。”
沈仲屿素来知道华枝莞并非斤斤计较之辈，既有容人之量，亦有大局之观。
但他还忍不住想调笑她：“这会子知道，吃飞醋，不明智了？”
华枝莞也只促狭一笑：“妾是为了多攒几本儿账，跟主上往后再算。”
两人似乎不可言说的默契都已经决定放过眼前的少女。
“茹茹，你出宫去吧，往后，不要再骗人了。”华枝莞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不义之财断不能收。”
龙位之上沉吟许久的沈仲屿吩咐道：“给茹茹些银两吧，护她和家人远走高飞，出关去吧。”
“谢谢主上，谢谢尚武公主……”少女感恩戴德地叩谢着。
“主上是怕，主使者杀她一家？”华枝莞当即领到沈仲屿之意，“妾也怕。”
沈仲屿只是淡淡一笑，直到大监把茹茹带出大殿。
茹茹出殿以后，大监禀道：“启禀主上，内监总管任斯年，已在殿外等候。他的身旁，还带了个女子。”
华枝莞疑惑道：“女子？”
沈仲屿抬手道：“去传他们进来。”
过不多时，果然任斯年带一女子入殿，任斯年宫刑之伤倒是大好，但面容依旧憔悴了些，而身畔女子却容光焕发，春风满面。
任斯年和华枝莞相视一笑，随后，他作揖道：“参见主上——这女子，是发觉灵犀真身所在之人，特带入宫见驾。”
入殿女子约莫及笄之年，容貌清丽脱俗，入殿以后，先是直勾勾地凝视着华枝莞在笑，朝沈仲屿拜下：“民女何容音，拜见主上。”
华枝莞只觉得，眼前女子的一笑虽然甜美，但她看来，却觉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但这女子的模样，她倒是似曾相识，只是一时还想不起来是谁。
但那何容音却先看着华枝莞开口道：“民女知道灵犀公主失踪，焦灼不已。”
“容音？”沈仲屿扬首道，“抬起头来。”
何容音螓首微抬，只见其貌恬静，清纯又甜美。
任斯年道：“何小姐，你先告诉主上，灵犀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