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莞和任斯年都目瞪口呆。
沈仲屿此番决断太过草率和仓促,华枝莞和任斯年竟一时都不曾摸到头脑。
华枝莞和任斯年几乎异口同声地想要劝阻沈仲屿的决定:“主上!”
“皇后与任卿不必再替墨刹求情了。”沈仲屿只是长臂一伸,悬停在半空中,作势堵了他们俩的嘴:“东华诸多奴营才降,我新豫自是要服众立威,墨刹此举险些伤至孤的嫔妃和龙裔,自该处决。”
华枝莞见状,似也不好再说什么,任斯年也是敛眉拢袖,缓缓收了言。
李尚铭志得意满地狞笑着,上前一步,几乎越到华枝莞更前面,先是一个得意的眼光瞥向了华枝莞和任斯年,而后朝沈仲屿举板一拜:“主上,英明!”
“此事不必再议。”沈仲屿神情严肃,沉声说着他对墨刹之事最后的决断,语气带着不容置疑,随后一敛龙袍,便起了身:“退朝!”
圣意已达,华枝莞只能不得不随群臣一并下跪恭送沈仲屿,但她和任斯年在诸臣退去以后,也不曾走,而是怔怔不解地站在原地,没有离去。
任斯年自是觉得此举尚欠考量的,但是华枝莞眸中的不解和失望却被沈仲屿看个分明。
“任卿,你去拟诏,半月后处死墨刹。”沈仲屿朝他们走过来,轻声道:“皇后,你随孤来。”
任斯年只得应声退去:“臣遵旨。”
“臣妾遵旨。”华枝莞亦是应声,跟着沈仲屿的背影往前走,一路上都不曾再说话。
待两人走到了御花园,沈仲屿摒退了左右,只顾强硬地牵着华枝莞的手,最终在一丛花木后站定:“墨刹是一定要斩的,此事盖棺定论,不容再议了。”
华枝莞缓缓从沈仲屿手掌之间抽出素手,冷淡一笑,回道:“主上一向独断专行,臣妾知道。”
沈仲屿见她气话频出,一声忍不住提高了声线:“不是孤独断专行,是满朝文武,现在都知道了这件事!”
“何容音铁了心与臣妾为敌,这事儿必定是从她宫中流传出去的。”华枝莞亦是迎难而上,并不畏惧得罪他,“主上一心要袒护何容音,臣妾自然无可奈何,这天下是主上的,臣妾只是个失宠后还不知好歹违抗圣命的所谓皇后,徒有空名,徒有其表。”
华枝莞说到末尾一句时,声线似带了些许哭腔,这话任沈仲屿听了,心中也颇为怜惜,只是还有很多的事,沈仲屿此刻是不能真的与华枝莞开诚布公地摊牌的。
但是,沈仲屿看着华枝莞眼中蕴藏些泪光的模样,他突然有一时的动容。
过了很久,沈仲屿才扳过华枝莞的双肩,缓缓开口:“阿莞,孤已经知道了,何容音不简单。”
能等到沈仲屿说出这句话,华枝莞面上初露了几许感动。
但沈仲屿却又收了话茬儿,耐着性子朝华枝莞劝道:“但是,一切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如今,凌通已除,臣妾与主上的承诺也是时候到了限期了。臣妾请主上废臣妾后位,臣妾只想当一个招安在外,为天下维稳的寻常女将。”华枝莞想到沈仲屿此刻还在替何容音开脱,一时双眼也雾蒙蒙的,苦笑之时,似乎忘了曾经的山盟海誓:“至于后位,何容音比臣妾更适合。”
在沈仲屿心中,她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轻言放弃。
而这话也当真伤人,即便硬朗如沈仲屿。
“你与孤,只是承诺,且这承诺,还有限期?”沈仲屿一时无语凝噎,“阿莞,你什么时候才愿意相信孤,孤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为你。”
“臣妾怎么不信?臣妾一直都相信。”华枝莞此刻根本听不进去什么话,只是悲愤地说道,“但相信的代价就是,臣妾一而再,再而三失去了所有与臣妾感情深厚的家人,朋友,战友,如果是这样,那臣妾,不想相信主上了。”
说罢,华枝莞转身就要走,她加快脚步绕到假山以后,沈仲屿也很快地飞驰追奔上去。
“孤再说一遍,孤杀的每一个人,都不是无辜的。”沈仲屿一把拉过华枝莞的手臂,企图安抚她失控的情绪,可沈仲屿却愈发冲动起来:“阿莞,你要相信我,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肯相信我!”
华枝莞含着的清泪随着秋风一并散在风中,泪痕在她精致的妆容上凝固:“到底是你不相信我,还是我不相信你!”
华枝莞一声近乎嘶吼的质问虽然被假山阻挡住,没有传的更远,但沈仲屿却仔细听到不远处似有些少女嬉闹的声音,便还是耐着性子哄她:“阿莞,这里耳目众多,我们不要在这里吵了。”
华枝莞此刻哪儿还听得到外面的声音,一心都扑在与沈仲屿的争执中:“那臣妾与主上回殿里说去!”
沈仲屿只是不想和华枝莞在这偌大的宫闱之中再起争端,现在华枝莞主张东华和西豫合二为一,诸多西豫的旧臣的眼睛都时刻盯着他们俩的动向,一有风吹草动,只怕前功尽弃。
沈仲屿拉着华枝莞,慢慢朝大殿的方向走去,可就在绕过假山以后,方才那一团嬉闹声发出之地,有三个妃嫔带着宫娥在花园扑蝶,说说笑笑,好不欢快。
分别是胡婕妤,张才人,冯才人——本都是些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后宫嫔妃,也不见有什么太多的花花肠子,却不曾想,竟还三人处的姐妹情深,一起青天白日地嬉闹。
说出的话里,似乎总提及华枝莞的名讳,华枝莞便耳朵一立,带着沈仲屿躲在一棵树后悄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