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一个困惑,一直令华枝莞思量了许久,可很多事莲雾并不曾和她一起经历,所以很多的事她并没有办法和莲雾讨论商量,只是闷闷地憋在心里。
华枝莞忧心忡忡地走回客栈去歇息,她派去查探奴营下落的剑侍也是在午间时登楼回话了。
三名剑侍齐齐跪道:“参加皇后娘娘,娘娘命属下探听之事,属下等已经查明。”
“快说,阿允是怎么死的。”华枝莞霍然坐直了身子。
为首剑侍道:“回皇后娘娘,在奴营解散以后,没有人知道阿允的下落,可属下查知,阿允是到了深山里一处药庐作帮工,后来的下落,就无人知晓了。”
华枝莞深以为疑,蹙眉道:“阿允武功了得,却并非精通药理之人,如何能去药庐做帮工,那药庐你们可查探过了?可有什么异样?”
“属下等去深山里查过了,并没有什么药庐。”另一剑侍苦恼道,“但是,有一片被火烧过的痕迹……应当是烧了有半月了,不知是不是之前那药庐。”
“绝对不简单。”华枝莞眉峰褶皱更深,又道:“那奴营解散以后,旁的东华人去往何处了?”
最后方的剑侍回禀道:“启禀皇后娘娘,涿州城奴营解散以后,曾经身在奴营的东华人都已经被主上抹去了奴籍,几乎都是并入到城里务工去了,有一些随清欢郡主到裕城去了,估计是为了到纳兰氏的产业务工。”
“随清欢回裕城?”华枝莞闻声则挥拳重击在案上,面色惶然惊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华枝莞当然察觉出时间点的奇怪,纳兰氏置业的提议是她这次回宫才说的,清欢又怎么会早在奴营解散后就抵达涿州带东华人回裕城务工?!
何况,当时的清欢,应当是在裕城之中,且与她形影不离,怎会到涿州城去?!
难道,阿允口中的‘真假公主’,指的就是假清欢之事?
剑侍的回应也坐实了她的猜测:“就是在奴营解散后的第三日,娘娘您回宫受封为皇后之时。”
华枝莞凝眉深思:“可是那时,本宫根本没吩咐让纳兰氏回裕城置业。”
事到如今,可能性便只有一个,截杀柳云影的那个假清欢——第一次出现时,是在涿州的奴营,那时的她,就已经易容成真清欢在骗人了。
这样缜密的心思,一石二鸟之计,真的让华枝莞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背后之人的手段谋略,似乎远在她和沈仲屿之上,且其人谋算精细,刀刀在暗处致命!
莲雾也觉得奇怪,疑惑道:“可是……假清欢带东华人到裕城去,是做什么呢?”
“这正是我所惶恐之事。”华枝莞心思烦乱,挥手遣退了剑侍后,就疲惫地伏在案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公主这是累坏了。”莲雾也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慰她。
华枝莞以手指顶在额间,感慨道:“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且敌人设置的迷局环环相扣,根本容不得我和主上有喘息的机会,所有的计划契合的严丝合缝,我们既不知他们是谁,又不知他们有什么目的……”
“不如,我们在涿州多待一阵子。”莲雾细想之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觉得若是华枝莞在涿州城停留几日,或许就能发现一些风吹草动:“公主在此按兵不动,就能看出个中玄机了。”
“但愿如此,此刻也只好这样办了。”华枝莞深以为然地缓缓点了点头,但依旧忧心忡忡,“斯年哥哥现在在大理寺牢房,主上应当知道护着他的,只是不知道太后和可汗那里,情绪可平稳些了。”
华枝莞在涿州城一待,便待了一月有余。
涿州城表面是风平浪静,但是裕城之中,却暗流涌动。
但是,每一轮暗流,都是冲她华枝莞而来的。
十月的夜风格外寒凉刺骨,好似今年的隆冬来早了似的,裕城的宫内宫外都格外萧瑟。
这天夜里格外湿寒,却有位上了年纪的新豫老臣火急火燎地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入了宫。
貌似十万火急,步履匆匆,两袖揽风。
“启禀主上,都察院左都御史杨大人求见。”内监推开御书房的门,朝沈仲屿谨慎地禀报着。
都察院左都御史,杨大人,便是杨儒——那个曾经在沈仲屿要娶华枝莞作后妃时,本要阻止沈仲屿的行为的西豫老臣。
当时沈仲屿答允了杨儒,若是杨儒不阻挡立华枝莞为妃一事,凡是杨儒往后有所求,沈仲屿必定允准。可杨儒如今他的深夜谒见,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
“快请。”沈仲屿忙起身坐直身体,等待着杨儒的觐见。
直到看见杨儒入了御书房行罢了礼,便挥了挥手摒退左右,适才朝杨儒道:“杨大人请坐。夜深露重,杨大人何事前来。”
“有一件事,老臣不敢虚张声势,更不敢妄自将此事开诚布公地说出去。”杨儒并不曾起身,只是持着躬身的姿势,带着几分沉重的叹息,语重心长地说道:“但是老臣,希望主上能够不计个人私情,以江山社稷为重。”
杨儒话罢,沈仲屿的右眼皮竟莫名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一股不祥预感袭上心头。
杨儒这言下之意,到底是要处置任斯年,还是要废掉华枝莞?
为了掩饰心底的不安,沈仲屿给自己斟了盏清酒,佯作不解其意,漫不经心道:“杨大人快别拘着礼了,有什么事起来说就是了。”
“谢主上。”杨儒气喘吁吁地站起身来,但仍旧弓腰道:“老臣深夜入宫,是因为,狄羌一事在先,尚书令身陷囹圄,老臣本不愿这新豫再起风波。但近日,老臣的手底下,收到了两封密信——是地域的监察御史给老臣呈上来的。”
“密信?”沈仲屿灵敏的警觉令他忍不住偏了偏头,急切道:“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