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封后大典的一早,她还要故作所有事不曾发生,她努力想让自己以一个崭新的面貌对待封后大典上的所有人,可沈仲屿对何容音的牵挂,她总觉得奇怪得很。
为什么他这样在意何容音?
难道,仅仅就是因为她精擅媚术吗?
往后的沈仲屿,会不会真的移情别恋?
华枝莞在礼成后便乘坐着凤辇回宫,可她在一路上都是想着昨夜里和沈仲屿的对话。
凤仪宫已被整饬一新,整个宫闱不仅换了更新更耀目的宫匾,连带着雕梁画栋似乎都变成了朱赤色为主,分外的喜庆,分外的灼眼——
这是新豫的王宫,也是曾经东华的王宫,她华枝莞在作为东华的公主时,不知多少次都向这凤仪宫中的主人请过安,如今,她竟也名正言顺地住了进来。
她看着宫内婢仆的增多,和头上重重的凤冠,却都不能转移她的心伤。
等到洗尽铅华,真的落座在寝殿之中,殿里就只剩了清欢相伴,她才稍觉得有一丝的放松。
“清欢,媚术能让男子真的动心吗?”华枝莞以肘支颐,疑惑不解地朝正在点着烛火的清欢含蓄问道:“还是只有在同房之时……”
“这个……清欢也不知道。”清欢倒听的害羞起来,“但好像,只是在纳兰村的时候,听父亲说过,巫术和蛊术能摄人心魄,令人时不时泛起对控蛊之人的思念来,而控蛊之人不能自知。”
“蛊术?”这可让华枝莞瞠目结舌,猛然想起了五年前,她生灵犀之时,那个会操纵蛊虫的神秘人,一瞬间,华枝莞便用素手挡了朱唇,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她?”
可话才出口,华枝莞又想到,五年以前,何容音年岁尚小,又是女子,便又喃喃道:“不会,何容音年纪尚小,那时的神秘人,身材魁梧,定然不是她。”
“什么神秘人?”清欢更是一头雾水,放下了一盏烛灯,“您怎么神叨叨的……”
华枝莞怕清欢出去乱说,便回了回神,敷衍道:“没什么。”
“你觉得,何容音是蛊女,还是巫女?”华枝莞坐在湘妃榻上,用素指抵着双唇,心思缜密的她再一次陷入沉思,“她的媚术好生邪乎……”
一提起何容音,清欢倒是比华枝莞有更多的问题:“说到这儿,我还想问公主,为何一定要何容音奉印,还要赐她协理六宫之权?”
华枝莞胜券在握地一笑道:“那凤印底下,可淬着世间奇毒,她有法害我,自然有法化解。”
清欢瞠目:“怎会如此?!”
“奉印的小太监,是阿碧的对食。”华枝莞专注地思虑着仪式上的一切细微缜密之处,适才道:“何容音设计杀了阿碧,必然也会借阿碧的死来挑唆那奉印的小太监,他们心虚的眼神一对,我就更确定了事实的真相。”
奉印的小太监,是阿碧对食的事实,正是任斯年在敬酒之时,向华枝莞递过的那一张纸条上面所写,华枝莞展袖时已经眼疾手快地看清了纸条上面的字迹。
华枝莞侧卧着,讪笑着又道:“至于赐她协理六宫之权,是为了防止她再造谣生事,后宫琐事这么多,本宫指不定哪件事就有所纰漏,若是她与我一并处理,那本宫若是有罪,也少不了她的不是,省着她总生那么多花花肠子来害我。”
“如果何容音碰到了奇毒还无碍,大抵是因为她掌心中压了一张万化纸,那纸能隔绝世上一半的奇毒。”清欢也在心中和脑海思量盘旋起来:“所以,清欢猜测,她该是个巫女。”
“可是,你说……巫……巫术……”华枝莞突似想起了什么,一时慌了起来:“她是巫女……”
“巫女……”清欢不自觉地下意识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嘟嚷着一声“巫女”后,又霍然朝华枝莞跪拜下来,几乎带着哭腔道:“公主恕清欢死罪!”
“这是何事?”华枝莞讶异地赶忙扶起清欢,“你先起来。”
“那巫女不能有孩子——即便是主上的孩子,也不可以!”清欢满眼都是讶异之态,她在华枝莞提问以前根本没有想过何容音竟会是巫女,如今说着说着,想到沈仲屿可能会因此流失龙裔,便闭了闭眼,声线愈见萎弱:“巫女产子,必克双亲,随着长大,会反噬父母血脉。”
这是令华枝莞也不曾料到的事实,何容音既然生为巫女,竟然还要怀上主上的孩子,难道……
“你说什么?!”华枝莞豁然一惊,“难道,何容音早做好了自杀的准备,也要诞下这个孩子?”
清欢木讷呆滞地点了头:“大概,是这样的。”
“那主上岂不……”华枝莞瞳孔一缩,不难看出她心中犹豫和不忍,她对沈仲屿的孩子是心存怜悯的,可她并不曾想到何容音竟然如此自私,为了留下沈仲屿的后,竟然不惜牺牲和伤害他!
虽是心中犹豫,但最终,华枝莞还是快刀斩乱麻地作了坚持的决断:“何容音临盆在即,必须要赶在她生产以前,除了她。”
华枝莞如今似乎越发的狠戾和无情起来,至于这原因,她并不知道。
“公主……”清欢见华枝莞为难,也怕何容音之事令她和沈仲屿生出嫌隙来,“这事儿可要请示主上?”
说起这事,华枝莞又不忍想到昨夜和沈仲屿的不愉快。
她那么认真,他却那样不以为意。
“我要除掉何容音,主上一定会阻止我,所以,我准备先斩后奏。”华枝莞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有几分委屈,最终仍冷着脸道,“即便他怨我,我也要让她除掉。”
“公主大可告诉主上事实。”清欢倒不以为然,“何容音是巫女自然是事实,主上也饶不了她!”
“他不会信的。”华枝莞苦笑着开口,抵在案上的素手也轻轻地蜷握起来,目光倒是少了几许烦忧之色,适才又道:“现在我先不会动何容音,比何容音更急的一件事,是凌通那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