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主上,娘娘,胡婕妤已经咽气了。”施刑的禁卫军躬身回禀着,慢慢差人撤了长凳,将胡婕妤的尸首抬了下来。
血腥的味道弥散在空中,连着方才盘旋在花丛中的蝶儿都不再敢飞来。
这一场残酷的杖毙算是彻底告终了。
方才那一声声刑杖打在皮肉之上的声音犹在耳畔,不仅打在胡婕妤的身上,也是在一下一下地击痛了华枝莞曾经那颗仁慈而又柔软的心。
她看着胡婕妤的尸首,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饶是露出几许悲悯之色,但转瞬即逝,一股为墨刹报仇了的快意更迅速地占据她的心房,平息了她心中所有因善良而引起的愧疚波澜。
“拖下去。”华枝莞渐渐昂然挺胸,慢慢调匀了呼吸,冷声吩咐道:“对外,即称暴毙身亡,也算全了她那所谓三朝元老祖父的面子。”
胡婕妤的尸身被抬走时,恰好经过那两名才人身前。
方才还鲜活的生命转瞬即成一把枯骨,如此大的转折令她们也胆战心惊。
一旁跪着的张才人和冯才人眼见这胡婕妤惨死,也是吓得失魂落魄,求饶之声更甚:“皇后娘娘饶命,嫔妾不敢了,嫔妾再也不敢了,皇后娘娘饶命啊!”
华枝莞眼一瞟而过,并不理会他们。
“主上觉得,臣妾如此服众立威,手腕可还算是得宜?”华枝莞缓缓绽开笑靥,强调了“服众立威”四个字,却是将目光报复性地抛向了沈仲屿:“臣妾没有处罚过轻吧?”
沈仲屿当然看穿了华枝莞的心思,依旧默不作声,但脸色并不能说是好看。
见沈仲屿没有答话,冯才人更是惶恐地爬到他脚边:“主上,主上饶命,嫔妾知错了,主上饶命!”
“后宫嫔妃,私通外臣传递消息,一向是大忌,胡婕妤悔之晚矣。”沈仲屿终于开口,但却话里话外,都在帮着华枝莞破除失宠的流言,像是为她撑腰一般,看着张冯两才人说道:“至于你们,虽罪不至死,但也要看皇后如何发落。”
张才人膝行向前,掩面泣道:“嫔妾等只是受胡婕妤指使,并无对皇后娘娘不敬之心……”
“张才人冯才人,各自掌嘴五十,削了才人位分,发配掖庭为奴。”华枝莞干脆地开口吩咐着,吩咐过后,转目又对着沈仲屿:“主上没有意见吧?”
沈仲屿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叹了口气:“你既是皇后,这宫闱之事,便尽数由你做主吧。”
比起正常的口角之争和大不敬的宫规来处置的话,这样的发落算是极重的。
可是相比胡婕妤的惨死,张才人和冯才人倒留了条活命,反而各自都大喜过望,心中窃喜着朝华枝莞连连叩首,齐声道:“谢皇后娘娘不杀之恩。”
说罢,沈仲屿便旋身而去,华枝莞也不再看这两个失势的才人,头也不回地跟在沈仲屿身后离开。
沈仲屿和华枝莞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沈仲屿的目的是亲自送华枝莞回凤仪宫。
沈仲屿早暗自命人抬走了那几个被华枝莞打晕了的几个侍卫,而换了一批新的禁卫军在门口掩饰。
华枝莞看到门口换了新的守卫,心头也知道进了凤仪宫的门,沈仲屿才放下心来和华枝莞说话。
沈仲屿突然问道:“发落了这些嚼舌头根子的女人,心里总算爽利了?”
华枝莞低眉含笑,但却眼风厉厉:“还是该谢谢主上。”
沈仲屿眉一皱:“谢孤什么?”
“谢主上对臣妾的纵容。”华枝莞只一句话,便了然向他说明了她对他心思的熟知。
稍顿一顿,华枝莞又忽然想到在朝堂之中,她假称自己在宫中祈福而非禁足,沈仲屿倒是在诸多老臣面前全了她的面子。
于是,华枝莞又施施然欠了个身,又道:“以及,臣妾谢主上在朝中包庇和掩护的恩典。”
“你我还客气什么。”沈仲屿稍稍挑唇,目光中严肃又沉静,“但你出现在朝中的举动,着实莽撞。”
“恕臣妾见不得墨刹之事被有心人利用。”华枝莞一记白眼飞过,便要作势去关凤仪宫的宫门,险些把沈仲屿挡在门外,“臣妾这便继续回宫思过去了。”
沈仲屿将手肘架在宫门上,硬将快关上的宫门弹开:“你不再求求孤,替墨刹求情?”
“臣妾说了亦是无用,臣妾知道。”华枝莞再无心与他纠缠,硬把他搡了出去,“臣妾告退。”
沈仲屿竟被华枝莞挡在了凤仪宫外。
这事儿听了可当真是新鲜极了。
但沈仲屿也哑然失笑,无奈地也不再硬闯,而是只身往金銮殿走。
可沈仲屿哪儿又能想到在他所在的金銮殿里,又早有个磨人精已经在正殿等候他多时了。
是灵犀。
华灵犀早在殿里等着沈仲屿下朝了——
沈仲屿才走在甬道上,御侍见他只身回来,忙不迭上前凑近几步,去给沈仲屿挡着日头正烈的太阳光,可还不等沈仲屿当真走进店里去,这大监便禀报道:“主上,灵犀公主来了。”
这可让沈仲屿的眉瞬间就皱在了一起。
这娘俩儿到底都是耍的什么花样儿?
前脚刚被当娘的赶出门外,后脚这当女儿的就挡在门里了,这是要让他沈仲屿无处可去啊。
沈仲屿失笑地走到殿中去,虽然知道灵犀这古灵精怪的妮子没什么太好的事儿,但也因为能看到自己的女儿而忍不住从心底和悦起来。
“她来什么事儿?”沈仲屿载行载问道:“又是替她母后来整孤的吧。”
“灵犀公主非要亲自跟您说。”每每提到灵犀,这内监上下都是避之不及,“奴才拦不住她,您也知道……”
金銮殿是任何人都不能擅闯的地方,但是灵犀不然。
灵犀仗着沈仲屿的宠爱和华枝莞的关怀,这宫中对她而言,无孔不入。
即便是受到了拦阻,她也能找到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理由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