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的嗓子都喊哑了,还在航空部的工坊里手舞足蹈,跟每一个路过的工匠拥抱。
孙承宗捻着胡须,脸上笑开了花,嘴里不停念叨着:“格物致知,诚不我欺,诚不我欺啊!”
项川拍了拍“青鸾二号”还带着温度的机身,把众人从狂喜中拉了回来。
“好了,都别乐了。”
他走到墙边,扯下一张盖着新图纸的麻布。
王正和孙承宗凑过来,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
项川指着工坊外那片湛蓝的天空。“青鸾号只是让我们摸到了天边。”
他收回手,指向地面。
“接下来,我们要把天上的雷,请到地下来,点亮大新的每一个角落。”
王正的笑容僵在脸上。“太上皇,您是说……电?”
当初在御书房,项川就提过这事,还成立了“电学部”,可那都是小打小闹,没人真当回事。
项川点点头。“朕说过,要让百姓用上不烧油、不冒烟的灯。现在,飞机都上天了,这地上的灯,也该亮了。”
孙承宗倒吸一口气。“太上皇,这……这可比造飞天铁鸟还难。电,无形无影,如何捕捉,又如何使用?”
项川笑了。“所以才叫你们来办。”
他把一张图纸铺在桌上。“思路早就有了。咱们的大运河,水流不息,这就是天然的动力。”
王正立刻来了精神,他指着图纸上一个巨大的水车状机械。“水力发电?利用水流冲击这个‘水轮机’,带动……带动这个叫‘发电机’的铁疙瘩转动,就能生出电来?”
项川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没错。水力为主,再在云州那些煤矿边上,用蒸汽机建‘火力发电厂’做补充。两条腿走路,稳当。”
王正搓着手,眼睛里冒出光来。“这法子好!这法子好啊!只是……这电造出来了,怎么送到千家万户去?”
项“铜线。”项川吐出两个字。“我们要造一张巨大的网,一张用铜线织成的大网,覆盖整个大新。朕管它叫,‘天网’。”
不过半月,皇帝项昊的御书房里,财政部尚书钱谦的脸拉得比驴还长。
“陛下!万万不可啊!”
他手里拿着一份预算,手都在抖。“太上皇要建的那个水力发电站,光是那一个,预算就顶得上咱们去年修半条国道了!还有那铜线,要铺满全国,那得挖空多少座铜山?国库撑不住啊!”
项昊放下手里的奏折,平静地看着他。
“钱大人,你算的是支出。朕问你,如果我大新所有的工厂,夜晚都能亮如白昼,工坊的机器能转个不停,这产出能翻几番?”
钱谦愣住了。
项昊继续说:“如果我大新的城市,再无黑暗的角落,匪盗无处藏身,百姓能安然夜行,这又是多大的功德?”
“这……”钱谦一时语塞。
“父皇的‘天网’,网住的是电,更是我大新的未来。这笔钱,不是花销,是投资。”项昊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传朕旨意,全国所有官营铜矿,产量翻倍。命工业部即刻革新冶炼之法,朕要最纯的铜。”
他回头看向钱谦,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量。
“钱不够,就从皇商那里发‘电力债券’。国库的钱,一文都不能少。朕要让大新,在最短的时间里,亮起来。”
钱谦看着年轻的帝王,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力排众议推行新政的项川。他躬身领命,再无二话。
京郊大运河畔,第一座大型水力发电站破土动工。
数万名工人喊着号子,在王正的亲自指挥下,挖掘河道,浇筑巨大的水泥基座。那叫“水轮机”和“发电机”的庞然大物,由上百头牛才从京郊的机械总厂拉到工地。
与此同时,一条条粗大的铜缆,开始顺着新修的水泥电线杆,从京城向四面八方延伸。
可这“天网”刚铺开,麻烦就来了。
江南,苏州府。
一个穿着锦衣的乡绅,正站在宗族祠堂门口,对着上百名族人唾沫横飞。
“大家千万别信朝廷那套!什么电灯,那是妖灯!你们想啊,不用油不用火,它凭什么亮?那是吸人阳气的!”
他指着远处正在架设的电线杆。“那玩意竖在田边,风水都破了!以后地里长不出庄稼,家里的婆娘生不出儿子,你们找谁哭去?”
人群里立刻骚动起来。
“对啊,沈老爷说的有道理!”
“咱们不能让它竖起来!”
很快,一伙人冲过去,砍倒了刚立好的电线杆,还打伤了施工的工匠。
类似的事情,在好几个富庶的州府接连发生。奏报雪片一样飞进京城。
御书房里,项昊脸色铁青。
首辅李青躬身道:“陛下,此事背后,是那些旧贵族和地方豪绅在作祟。新政让他们没了土地,工业化又砸了他们的手工作坊,如今这电力,他们看不懂,更不愿看到朝廷的影响力深入到每个村镇。”
项昊一拳砸在桌上。“他们这是在刨大新的根!”
他冷静片刻,看向一旁侍立的于谦。“于爱卿。”
“臣在。”
“朕命你为钦差大臣,巡视江南诸地。”项昊盯着他,“带上科学院的先生,给百姓把‘电’是什么讲清楚。再带上《新朝日报》的记者,把那些造谣生事、阻碍新政的旧势力的嘴脸,都给朕登出来。”
项昊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
“至于那些冥顽不灵,一心想开倒车的,你看着办。朕的‘天网’,不许有破洞。”
于谦重重叩首。“臣,遵旨!”
三个月后,冬夜。
京城的主干道朱雀大街两侧,上百盏玻璃罩着的电灯,第一次被同时点亮。
一瞬间,柔和明亮的白光驱散了整条长街的黑暗,将青石板路照得毫发毕现。
聚集在街道两旁的数十万百姓,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亮了!天呐,亮了!”
“这光,比几百根蜡烛还亮!”
“不呛人,也没有烟味!神迹,真是神迹啊!”
皇宫的城楼上,项昊和皇后唐玉音并肩而立,俯瞰着这片由人造出的星河。
“父皇说,要抓住天上的雷。他做到了。”项昊轻声说。
此时,皇家科学院最深处的一间密室里,项川却对窗外的万家灯火视而不见。
他正盯着一个由铜线圈、电池和电键组成的简陋装置。
孙承宗和几个电学部的年轻学者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地上的灯点亮了,只是解决了人眼前的黑。”项川缓缓开口,“可人心里的黑,消息的闭塞,比夜晚更可怕。”
他指着那台装置。“所以,朕还要一张网。一张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把朕的话,瞬息传到千里之外的网。这,才是真正的‘天网’!”
他看向一个年轻的学者。“开始吧。”
那学者深吸一口气,手指颤抖地按下了电键。
“滴……滴滴……滴……”
一阵短促而有节奏的电流声响起。
密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心跳。所有人都盯着另一头连接着线圈的小锤子。
一息,两息……
就在孙承宗以为又失败了的时候,那小锤子忽然轻轻一颤。
“嗒。”
一声微弱的轻响。
紧接着。
“嗒……嗒嗒……嗒……”
与项川这边发出的信号,一模一样的节奏!
“成功了!”年轻的学者激动得跳了起来。
孙承宗目瞪口呆,喃喃道:“这……这就过去了?声音……不,是消息,就这么过去了?”
项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跳动的电键。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禁军侍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手里高举着一封盖着火漆的急报。
“太上皇!太上皇!泉州八百里加急!”
侍卫跪在地上,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
“一个时辰前,泉州港海军基地,收到了……收到了京城发出的信号!”
他展开信报,上面只有用电码译出的一个大字。
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