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匆匆跟上凤玖安的步伐,一主一仆犹如赴死一般,从容走向驿站。
甘湶早些年听说过凤玖安的名号,记忆中只依稀记得这位国公府最受宠爱的外孙女、大衍皇族最受宠爱的公主颇为蛮横无礼,仗着老国公和皇帝的偏爱,在都城中肆意横行。
都城中不少人颇有怨言,甚至有不少人因为褚宴时取了她而对这个传闻中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心生同情。
他以为他见着的不说是眼高于顶、睥睨一切的凤玖安,至少也会是肆意张扬、非凡气质的那种。
他很难与传闻中的玖安公主与眼前这个弱柳扶风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甘统领,久闻大名,昔日国公府的这些兄弟,多亏有你才......”
凤玖安一句话还未说完,弱如风柳般纤细的身子就要向着甘湶盈盈一拜。
“玖安现下没什么能报答统领,这一拜,为国公府上下,多谢甘统领。”
甘湶连忙伸手扶住她,本来来之前他已经想好,多少是要给这个玖安公主点颜色瞧瞧的。
国公府能有今日之灾祸,多少也和这位公主的跋扈有关吧?
只是凤玖安此时此刻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诚意和感激之情,倒是令他有些无地自容了,为自己产生了那样的念头而感到有些许的愧疚。
甘湶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头,憨厚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他轻咳了两声,将凤玖安扶起来。
“公主可别折煞我等了,小人怎么能受得起这一拜呢。”
凤玖安认真的盯着甘湶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为何受不起,甘统领受得起。”
凤玖安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况且,我也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公主了,如今的我,已经摒弃一切身份,我只是我。”
“站在您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想要救出外祖一家的小女子——玖安,只此而已。”
看着凤玖安认真的神情,甘湶不由得心中一惊,如果说凤玖安的态度让他察觉此女不简单,那这一番话着实是有些震惊到了他。
毕竟大衍最尊贵的公主,以及大衍国公府最受宠爱的孙辈,无论是谁,明眼人都会选择前一个,毕竟那可是大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之巅。
然而她却表示她已然放弃这样的尊贵,那是不是代表,她与当今圣上......?
似乎是察觉到他们二人的谈话即将进入到一个不便为人知的阶段,甘松适时在一旁轻咳了一声,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四周。
这个季节,出城往来的商客并不多,大多数都城里的商贾都忙着在正月前回都城过年,所以现在驿站内的人并不算多。
众人立马会意,立刻上楼进入甘松之前就准备好的房间内。
屋里早已笼起了炭火,一进屋众人就感觉全身上下都暖烘烘的,凤玖安想把身上的狐狸毛披风脱下来,免得一会身上发汗。
手刚抚上领口就被身后的小荷按住了。
“不行!”
小荷坚定的嗓音在屋内格外的刺耳。
“公主不可以脱披风!至少等适应了屋内温度再说,你不为自己的身子骨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小宝宝着想一下吧!”
小荷严肃地帮凤玖安又将披风领口整理好,顺便还将下摆又拉了拉,确保凤玖安的膝盖都被整张披风盖好,凤玖安只得尴尬的任由小荷上下其手。
怀孕的事凤玖安并不打算瞒着甘湶,然而甘湶却因这个消息皱起了眉头。
“公主怀有身孕?是...摄政王的孩子?”
摄政王府同国公府的关系他们虽然远不在都城之内,但是多少也还是知晓一二的。
特别是这次国公府举家入狱,不就是他摄政王的手笔吗?
凤玖安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着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甘湶冷哼了一声,似乎是不大满意的样子。
“哼,公主,您不要觉得小人多嘴,虽然这摄政王府是您的夫家,但您终究是姓...”
说到凤字,甘湶还是停了下来,左右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在确定没有任何情况之后,垂下头压低声音道:
“您别忘了,您终究是姓凤的,这个孩子......”
凤玖安知道,他要说的话左右不过跟当初的玉竹劝自己的一样,只是经历了上一世之后,她明白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是无辜的。
她不应该因为上一辈的仇恨和对立,就失去了诞生在这个世界的机会。
虽然这里千疮百孔,但是她还是希望这个小生命能够自己下来看看,自己感受这个世界的一切美好和一切腌臜。
也算是她最后能为这个孩子留下的机会吧。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甘统领。”
“这个孩子,只是我凤玖安的孩子,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他将来生下来,也只会姓凤。”
看着凤玖安平静无波的眸子,甘湶彻底惊住了,要知道在大衍,是没有哪个女人敢说出这样的话语的。
别说是自己生下孩子,就算是不让孩子随夫家姓,这在大衍也是大逆不道的。
他在震惊中瞥了一眼身后杵着的甘松,甘松手持一柄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玉骨扇,不紧不慢的扇着风,似乎用行动在说这屋里有些热,嘴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个多月以来,甘湶与甘松接触最多,对甘松的为人处世和他那庞大的遍布各地的信息网心服口服。
他以为像甘松这样常年混迹在江湖里的能人异士,左右不过是因为一些身外之物才听命于凤玖安,替她办事。
结果现在他看甘松那骄傲的小眼神,似乎在对他无声的炫耀:看吧,我就跟你说我家公主与众不同吧。
“公主大义,甘某佩服。”
甘湶说着,起身冲凤玖安抱了一拳。
这一拳倒是真心实意了,他佩服凤玖安的大义,不仅仅是能抛弃大衍公主尊贵的身份,更是为她在家恨面前的大义所折服。
他一直以为,这世间女子,左右不都是要靠着夫家过活,夫亡妇随,夫损妇辱,可偏偏凤玖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