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凤玖安似乎并不打算马上解答褚宴时心中的疑惑，而是又自顾自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小时候我对你很不好，经常让你赤脚去雪地里帮我捡东西，甚至还在寒冬让你去树上为我捡风筝，总之我应该是做尽了一个坏女人会做的所有事。”
不，不是的，褚宴时心中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只是凤玖安依旧在说着，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出生之后，就没有遭受过父皇和母后的责骂，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自小养成了骄纵的性子，苦了许多人。”
“你出现在大衍皇宫里的时候，我讨厌死了你了，真的。”
这是凤玖安进入花泉观以来第一次正眼好好的看着褚宴时说了一句。
褚宴时有些哑然失笑，凤玖安讨厌自己的事实，实在是不需要她本人强调，整个大衍皇宫上下，大到凤衍，小到一个倒恭桶的小太监都知道。
“凭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父皇的赏识和母后的怜惜？”
提到母亲的时候，凤玖安心头颤了颤，母亲对褚宴时真的很好，好到每次自己在未央宫发了疯一般摔碎花瓶，质问母亲为何待褚宴时为亲子一般。
母亲不仅每次都狠狠地罚她，还要求她像对待兄长一样对待褚宴时，还说什么是你们凤家欠他的。
那时的凤玖安只觉得讽刺，大衍泱泱大国，凭什么要对一个梁国来的质子心存愧疚？
“我那时心气高傲，容不得旁人分走母后的任何一分宠爱，于是我百般刁难于你，但是又担心母后的责罚，每次都不敢太过分，至少不敢在你身上留下伤疤。”
“我嫉妒你从小就聪明，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父皇赏识你，什么都教你，却连骑马射箭这样的小事都不让我做，就连我苦学医术，都被他嗤之以鼻，说我女孩子家学这些做什么，我只要学好如何伺候以后的夫君，那便是我身为公主最应该做的了。”
天空中飘下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雪花，凤玖安抬起头，幕遮的纱帘向肩后滑去，褚宴时能从幕遮的缝隙中看到她的眼了。
凤玖安伸出手顺手接住几片雪花，很快就在她温热的手掌心化开来，她紧了紧手掌，发现手心中什么也没有，自嘲的笑了笑，继续说道。
“因为我的不懂事，不知该如何宣泄这份妒忌，无意中对王爷造成了不可磨灭的羞辱，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真心的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这倒是凤玖安的真心，无论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这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确实无法改变，她也没办法做到当做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凤玖安相信褚宴时也是一样的，想要同他好好道个歉的想法其实在她心中已经想了好久了，只是实在没有寻到什么正经的由头和时候。
褚宴时怔楞了许久，他不是没想过，凤玖安对他莫名其妙的敌意，究竟是从何而来。
也许是因为皇后，因为皇后对他真的很好，会在他摔跤的时候温柔的为他擦拭膝盖和脸上的泥灰，也会在他生病的时候守在床前彻夜无眠的照顾他。
他很感激先皇后，也许因着这一份感激，在知道凤玖安不是救自己的那人时，心中的嘲弄和厌恶就更加的深刻了些。
毕竟在褚宴时心里，一直觉得先皇后教导出来的女儿，是不会对自己撒谎的，也是会对自己心存善意的。
所以凤玖安哪怕在巨大恶意之后流露出的一丁点善意，都会被褚宴时捕捉到，记在心里。
可是现在眼前的女人告诉自己，她就是因为先皇后的好，所以才对自己展现出恶意的时候，褚宴时确实是有些晕头的。
褚宴时有些趔趄地朝凤玖安坐的方向跌走了几步，在看到凤玖安将视线移向她的肚子时，褚宴时又堪堪停住了脚步。
她还想说什么？还想继续用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来刺激自己？
褚宴时皱起眉头，准备好听凤玖安嘴里说出的那些伤人的话。
“这个孩子确实没有流产，一直以来我也骗了你，对不起。”
对于孩子没有流掉这件事，褚宴时倒是心中有数，不过在听到凤玖安亲口承认的时候，他的心中还是小小的雀跃了一下。
眼前的女人，终于肯和自己说实话了吗？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同与你以外的人......”
后面的话凤玖安有些难以启齿，当着褚宴时的面说这样子的话，她目前还没有什么心理准备......
不过好在褚宴时立刻秒懂了她想要说的意思，借着这个功夫，他举起拳头抵在口边，轻咳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凤玖安。
凤玖安略带感激的看了一眼褚宴时，这样的话他算是相信了吧？
褚宴时应该相信她没有与别的男子有染了吧？
凤玖安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
“这个孩子是你的。”
老实说，这短短的一小会，褚宴时竟然觉得像是过了半生一般，凤玖安说的这些话，对他来说冲击感实在有些大了。
好在他心理素质够强大，勉强还能在这个女人面前稳稳站着，还不至于表现出摇摇欲坠的感觉。
其实凤玖安也没有想过，自己今天找褚宴时来究竟想要达到怎样的一个目的，方才的许多话她都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不过接下来的话，才是今日最最重要的。
“褚宴时，你幼时在我母后生辰那日，年年都来花泉观为我母后祈福，这件事你是不是以为，整个大衍宫里没有人知晓？”
褚宴时猛然抬头，也没管凤玖安对他的称呼已经从“王爷”变成了“褚宴时”，而是震惊于凤玖安为何会知晓这件事？
这件事难道不是应该只有谢芳华和自己还有当时负责保护自己的两名暗卫知道吗？！
“可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凤玖安的眼神隔着幕遮，精准的锁定了褚宴时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