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在褚宴时的大脑还未思考回神的时候,率先夺眶而出,记忆中那个小小的模糊的身影终于慢慢变得真切,回荡在耳边的喊声也和凤玖安幼时趾高气扬的声音渐渐重叠。
他怎么会认错呢,他怎么会因为一个蓝色的百灵鸟吊坠就错认了他此生最该感谢的救命恩人呢?
他应该想到的呀!那段时间她也被凤衍禁足了,成箱成箱的补品往她的宫殿里送,只是那时自己为何没有察觉到呢?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只要她再等一等!再等几天!他马上就能做主了!哪怕是那个时候,再同自己讲出这些真相该多好?!
“凤—玖—安—!!!!”
褚宴时咬紧了后槽牙,对着崖底的方向锲而不舍、一字一顿的喊着凤玖安的名字。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崖底传来呼啸的风声,还有藤蔓轻轻拍打在崖边的窸窣声。
除此以外,再没有任何一丁点凤玖安的痕迹了,仿佛她轻飘飘的来到这个世界,又轻飘飘的消失在这个世界。
阿肆忍住心痛,死命的拉住褚宴时的后腰,褚宴时整个身子几乎都悬空在崖边,要不是阿肆压着,估计这会子他都已经失去平衡随着凤玖安一同坠入崖底了吧。
“王爷!王爷!!!您清醒一点!!您冷静一点!!!”
“都城内的诸多事宜还需要您去主持,您切不可在此乱了阵脚!!!!”
听到都城内的诸多事宜,褚宴时心念动了动。
对,凤玖安不是这样的人,她一定是知晓了自己的计划,她故意这么做的!
凤玖安一定是有了什么计划,为了让自己自乱阵脚,打乱他在都城内的部署。
想到这里,褚宴时直起身子,转身用力的扣住阿肆的肩膀——
“没错,你说得对,凤玖安怎么可能就如此轻易去死,她怎么放得下她的国公府,她的父皇!”
“她一定是在演给我看,让我对她产生同情,对,一定是这样的。”
褚宴时喃喃自语着,不过总算从崖边往桃树这边走近了些。
阿肆暗自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先稳住褚宴时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附和褚宴时,称王妃这么聪慧的人,一定是做足了完全的准备,她不会有事的,顺便也安慰了褚宴时几句。
褚宴时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怔怔的走到桃树边坐下,手中依然紧紧攥着那个百灵鸟吊坠,以至于缺了翅膀那一边的不规则切口将他的手掌刺破,渗出鲜血他都没有察觉到。
此时两人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似惋惜,又似悲怆,两人循声望去,一声“阿弥陀佛”打破了这奇异的氛围。
身后廊下站了一位僧人,眉宇间透露出浓浓的悲伤,两边眉毛已经花白,长长的垂到两边面颊,青色的身影与庄重朴素的建筑相得益彰。
阿肆对大师行了个礼,褚宴时怔怔地看着从廊下走出来的师傅,似乎是有些眼熟,眼神微微眯了起来。
“阿弥陀佛,王爷不必伤感。”
僧人从廊下缓步走出,天空中几片零散的雪花落在他的身畔,很快就消失在他青色的衣袍之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小印记。
“公主已然了却尘世羁绊,去追寻属于她的极乐之道了,王爷又何必苦苦执着。”
似乎是戳中了褚宴时的什么痛处,他手腕猛地一挥,力道之大,扯得拉住他的阿肆都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知道什么?!她就这么三言两语想骗过我,让我对她愧疚一辈子?!不可能!她一定是在骗我的!”
褚宴时红着眼怒目而视,手指猛地指向悬崖底下。
“她一定做足了完全的准备对不对,她是不是伙同大师你一起来框我呢?!”
“她早就从崖底脱身了对不对,她身旁不是有武功高强的护卫吗?!”
“我不相信!!!你们说的!通通都不算数!!!”
褚宴时此刻癫狂不已,身上早已没了平时冷静自持的模样,头上的伤口也因为剧烈的晃动,从纱布内隐隐渗出了血丝来。
“花泉观的慧远大师,怎么可以骗人呢?”
似乎是带了一丝希冀,语气中还有着微不可察的恳求,褚宴时也许自己都没发现,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僧人,没错,方才他一开口,褚宴时就认出了,他便是与自己和凤玖安都颇有渊源的——慧远大师。
慧远大师看着褚宴时一言不发,半晌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却是并没有正面回应褚宴时的发问,反而将目光投向远处,似乎在透过这棵桃树回忆着什么。
“此吊坠确实是先皇后的遗物,这是十年前公主托老衲代为保管的。”
“当年公主一边哭一边说,怕自己把这个摔坏的吊坠带回宫,母后会责罚她,可是那一年,先皇后已经薨逝了。”
“公主将对母亲的思念都倾注到了这里,每年都回来花泉观看望老衲,为先皇后祈福。”
“同您一样,王爷。”
阿肆倒是不知晓褚宴时还有这样的一面,他是在褚宴时十六岁的时候才来到褚宴时身边的,关于褚宴时小时候的事情,府中并没有一个暗卫知晓,现在看来应该是因为幼时的那场刺杀,死了干净了。
“当年老衲受邀入宫为先皇后祈福,承蒙恩典,与先皇后于教义一道相谈甚欢,从此便经常入宫同先皇后论教。”
“这信物,老衲是绝计不会看错的。”
“公主当年就是在这棵桃树下,为王爷割脉换血,王爷可以仔细看看手腕上的伤疤,那是公主用此吊坠摔碎后的切口割的,切口定是歪曲弯扭得很。”
褚宴时颤抖着举起自己的右手,又用左手拿起吊坠,将吊坠残缺的那一边翅膀缺口,对准了自己手腕上的伤疤,果然,完美的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