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宴时心中有一个答案几乎是要呼之欲出了，他颤颤巍巍的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腕，那里静静的躺着一道和凤玖安左手手腕上相差无几的疤痕。
一样的弯弯曲曲，一样的歪歪扭扭......甚至连伤疤的颜色都差不多。
这是褚宴时当年放血的那只手腕，这样两只手放在一起一对比，几乎就能断定，这两道伤疤，肯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褚宴时心下骇然，强烈的冲击让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当年自己为何如此轻易的就相信了谢芳华的话？
就算她的手腕上有伤疤，也有同样的百灵鸟吊坠，自己也应当更加严谨一些才是，怎地如此轻易就相信了去。
凤玖安看到褚宴时的反应，心下了然他定是看清了自己手腕上的疤痕，默默的将手腕收回，轻轻地将袖子放了下来，遮住了手腕。
凤玖安又摩挲了一阵手中的吊坠，有些不舍的将它放在了面前的石桌上。
“当时我因为将母妃留给我的吊坠弄坏了，回宫后哭了好多天呢。”
那次凤玖安浑身是血被宫女带回宫的时候，气的凤衍将她禁足了三个月，也是这三个月的静养，凤玖安才在宫女们的悉心照料下养好了身子。
那段时日因为凤玖安没在宫学读书，谢家的人便也没有将谢芳华送进宫去，毕竟那个时候先皇后已经去了，唯一和谢芳华有交集的表姐又被皇帝禁了足。
谢芳华那时再巴巴的去蹭学，倒是显得国公府有些小家子气了。
这件事也让褚宴时对谢芳华的冒领没有丝毫的怀疑，因为后来他回忆起那段时日，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宫学见到过谢芳华，便以为她是回家养伤去了。
“我一直觉得你是聪明的，可是这么多年来，唯独这件事，你被谢芳华耍的团团转。”
“其实但凡你细心一些，只要你再细心一些，用心观察观察我的手腕，也不至于让她耍了你这么多年。”
褚宴时后退两步，用手撑住了面前的石桌才堪堪站稳，他浑身战栗，有些颤抖的嗓音似乎是消失了很久刚刚找回似的：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虽然脑中似乎一片空白，但是褚宴时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凤玖安话中的那句“这么多年”。
可是谢芳华嫁入摄政王府也不过一年有余，她也是一年多以前才找到自己冒领凤玖安的这个功劳，为何凤玖安会说自己已被谢芳华耍了“这么多年”。
还不及褚宴时仔细想想，凤玖安轻轻地将手中的吊坠放在石桌上，仿佛在她手中的，是一个稀世珍宝。
“这些话，已经藏在我心底许久了，今日索性就一次性同你倾倒清楚。”
“孩子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以后你就当没有过这个孩子。”
凤玖安边说边取下幕遮与褚宴时对视，她的发间，只插了一只极其朴素的木钗，一头青丝垂到腰下，在素衣的衬托下，更显得她的面颊全无血色。
“褚宴时，该同你说的抱歉我也说了，这么多年，我们就在这棵桃树下，放过彼此吧。”
“在摄政王府的那些所作所为，都是我逼迫魏明贤帮我的，你不要怪他。”
“我不会再阻碍你的大业，我会自行了断，但是请你一定一定要放过国公府，他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了，我没有牵挂了，你荣登大宝之时，就放外祖父他们离开都城吧。”
“谢谢你，褚宴时，别恨我了，再见。”
凤玖安一边说着，一边取下头上唯一一只木钗，任由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最后一句她说的很轻，也不知道褚宴时有没有听到，只是她也无所谓了，因为此时她已然扑向了曾经将褚宴时从鬼门关那边拉回来的那处悬崖。
未等褚宴时仔细思考凤玖安话中的意思，只见那抹素色的身影转身毫不犹豫朝着桃树后的悬崖奔去。
“凤玖安！——”
一声凄厉的嘶喊划破了花泉观的上空，刚到花泉观门口的甘湶隐约好似听到了有人在叫公主的闺名？！
凤玖安感觉风声在自己耳边呼啸而过，因为急速的下坠，身旁的一切事物都成了一抹抹残影，飞速的向上移动着。
此时此刻凤玖安感觉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身旁的残影慢慢幻化成了一幕幕自己与褚宴时相识的点点滴滴。
从小时候自己欺负他的每一幕，到长大后两人阴差阳错结缘，谢芳华在褚宴时的纵容下欺辱自己的每一幕......
凤玖安感受着这一幕幕从自己的脑海中消散，心中默默念到——
江湖不见褚宴时，这辈子是真的再也不见了。
随后闭上双眼，等待着属于自己最后的结局。
褚宴时手中紧紧攥着那个冰蓝色的灵鸟吊坠，整个身子扑到悬崖边上，仿佛下一刻就要跟随凤玖安一跃而下。
视线中已经早已没了凤玖安的身影，悬崖边上全是浓浓的雾气，只有旁边藤蔓上一丝被勾破的裙角，昭示着方才有一抹身影从这里一跃而下。
阿肆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使出了浑身的劲数，从身后紧紧抱住褚宴时。
“王爷！！！”
“您冷静一点！王爷！！！！”
褚宴时此时双目微红，怔怔的盯着崖底，平生第一次感到浓浓的无力感。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此刻的感觉，他只觉得周身都犹如在火场中被烘烤一般，仿佛全身的血液立时冲到了脑海中。
但是胸口又无比的钝痛，往事像走马灯一般一幕幕在自己脑海中闪过，有凤玖安居高临下带睥睨的眼神踩着自己手的，也有冬日里凤玖安命令自己去为她下水取花灯的......
一幕幕最终定格在了一张模糊的面容上，那面容渐渐在褚宴时脑海中清晰起来，是那个雨夜，十岁的凤玖安皱巴巴的小脸，使劲在悬崖边拽着自己的双手，她一边哭一边用带血的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她说：
“褚宴时你给我醒醒！你不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