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不等张狗剩卖继女,家里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债主上门了。
债主生了一张麻子脸,因为在家行六,人送诨号麻六子。
麻六子一脚蹬着炕沿,手指着张狗剩的鼻子,“欠债不还,还有功夫跟家仰脑壳晒蛋,当六爷我吃素的是不?”
平日里凶神恶煞的张狗剩这会弓腰陪着笑脸,“六爷折煞俺了,俺这不是怕去早了耽搁六爷好事嘛……”
“甭废话。”麻六子打断他,“要么拿银子,要么卸你一条腿,自个选吧。”
说完一摆手。
身后几个小弟一拥而上,吓得张狗剩抱住脑袋蹲在地上,“别别别六爷,不是都说好了吗,俺把闺女抵给你。”
说完恶狠狠瞪向身后的钱氏,“还跟这杵着干啥,赶紧把那小贱人叫来。”
钱氏哆嗦了下,抬眼看向屋外。
麻六子等人也扭过头。
就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裙,梳着少女发髻的水缸,耳朵上别了朵蔫了吧唧的野花。
香灰色的脸,涂得比猴子屁股还要红的脸蛋和嘴巴,两道又粗又黑的眉毛,以及满脸黑痦子。
小弟一号惊讶,“这么胖?”
小弟二号惊吓,“这么丑?”
小弟三号则是面露惊恐,“你们看,她手里拿的啥?”
就见水缸手上捧着盘成了一坨的条状物,黄乎乎,还冒着热气的……
屎?
一群人早上才吃过饭,这会只觉得胃里直翻腾。
下一刻就见水缸抓起一条塞进嘴里,黄乎乎的条状物被嚼成碎渣,她却好像在吃珍馐美味一样。
末了还嘿嘿傻笑,“热乎的,好吃。”
呕……
麻六子几人一窝蜂的跑出去,院子里干呕声此起彼伏,大肠头都快呕出来了。
钱串子倒是吃得挺香。
这是她昨晚做的,把棒子面和大酱捏成条状上锅蒸。
糙是糙了点,味道还过得去,嗯,只要不看就行。
麻六子脸都绿了,一边吐一边狂骂娘,“又胖又丑还他娘是个傻的……”
他还没等骂完就被旁边的小弟扯住胳膊,惊恐的看向他身后,“又,又来了。”
麻六子扭头就看到水缸举着屎差点怼到他脸上。
“嘿嘿,给你吃。”
吓得麻六子扯过一旁的小弟推过去。
于是这个清晨,原本清静的农家小院里,水缸少女举着屎追得一干壮汉抱头鼠窜。
水缸追不到人不乐意了,又举起了菜刀,“男人,嘿嘿,睡觉觉。”
得,不光傻,还是个疯的!
麻六子也快气疯了,劈手抄起灶台上的陶碗,往张狗剩脑袋上扣下去。
陶碗碎裂成片。
张狗剩血流如注。
这时候虚张声势追了一圈人的钱串子也回来了,把菜刀往地上一扔。
朝张狗剩大声嚷嚷,“他们不好玩,你不是说要送我去怡红院吗?”
怡红院只是她顺口扯出来的,反正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什么地方。
麻六子却是知道的,那是县里最有名的勾栏院。
张狗剩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自古勾栏赌馆是一家,赌徒输了银子拿自家女眷抵债是常事。
青山镇的勾栏麻六子都熟,张狗剩却想把人卖到县里去,就等于绕过他,是损了他的利益。
尽管怡红院也看不上张狗剩这闺女,但那是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