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报舟脚步虚浮,浑身无力,只得趴上去。
“姐夫,扶稳点。”陈栓柱托着卫报舟的腿弯往上一颠,而后挤开人群往前跑,一口气跑到客栈才停下来。
郎中是他从青山镇起早请来的,这会早就在房间里等着了,给卫报舟把了脉,“无事,只是疲惫过度,只需多喝点水,休息一下即可。”
陈栓柱这才稍稍放心,又指着卫报舟满头满脸的红点,“劳驾范郎中再给瞅瞅这是咋回事?”
范郎中又查看了一番,摆摆手道:“无妨,只是蚊子咬的,涂点药膏即可。”
陈栓柱傻了,“蚊,蚊子?”
他也是乡下长大的,在老家种地的时候,夏天下田蚊虫到处都是,也没咬成这样啊。
“您再给好好瞅瞅,俺咋瞧着不像蚊子咬的呐?”陈栓柱不放心道:“这也忒吓人了。”
这怕不是都要让蚊子给吃了吧?
“老夫行医二十载,岂会分不清是否蚊虫咬的?”范郎中不乐意地一甩袖子,“你若信不及老夫的医术,自可去请旁人来。”
“别别别,俺就是担心俺姐夫不是嘛。”陈栓柱忙陪着笑脸,把郎中送出去,又回头照顾卫报舟,“姐夫,你渴不,饿不,俺这就给你……”
“不必,我先睡会。”卫报舟说话间已经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陈栓柱也不敢再多话,悄悄退出去了,一直到轻轻关上房门,才摇头叨咕着,“这科考可真不是人干事。”
这边,钱串子和赵秀娟采了两大竹篓蘑菇,从山上下来。
“你说下雨后蘑菇多?”钱串子见赵秀娟点头,也跟着点点头,“那咱们下次就等下雨后再来。”
反正蘑菇只要晒干了也不怕放。
两人晌午回到村里,吃了点饭,又去了镇上。
钱串子也是昨天晚上才想起来,光是用木盆一张一张的做面皮效率太低,而且木盆隔凉隔热,效果也并不好。
这回她直接来到铁器铺子,跟铁匠比划,“要平底锅,这么大,边缘要一寸高,旁边再做两个耳朵。”
“平底锅?”铁匠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那还叫锅吗?”
他所认知内的锅都是半圆形的。
“当然叫锅了。”钱串子也笑了,“您就照着我要求的做就行。”
客人要求了,铁匠自然不会反驳,“做几个?”
这话也就是随口一问,一般人家也就一口锅,最多两三口也就够了,结果听到钱串子的回答吓一跳。
“二十口?”铁匠不敢置信。
二十口锅倒也不是没有人要过,但那是大户人家,而且是特别大的大户人家,人口多,自然锅也用得多。
但看面前这胖妇人不像是有钱人家的,连有钱人家的下人都不是这样的。
“那你就甭管了。”钱串子笑道:“你这除了铁,还有别的金属吗?最好不容易生锈的。”
其实在现代,铝制品不容易生锈,虽然后来有人说对人体有害,被淘汰了。
不过这毕竟是古代,以这个时候的技艺还提炼不出铝来。
“有就是铜了,不过那价钱可就贵了。”铁匠摇头,“而且用铜的人少,都买不起,俺这也不够二十口锅的。”
钱串子,“……”
铜虽然比铁不容易生锈,但还是算了。
铁锅都一两银子一口,铜锅就更不用说了。
钱串子付了一张十两的银票当定钱,又跟对方商定了五天后取货,才和赵秀娟离开。
在路过当铺的时候,赵秀娟的眼睛时不时地往里瞄。
“别看了,陈栓柱今天去县里接你姐夫去了。”钱串子眼见着赵秀娟的脸瞬间通红,笑得咯咯的。
“哎呀,姐你真是的,谁瞅他了。”赵秀娟一跺脚,飞快往前走。
“瞅也正常,可不得看着点?”钱串子继续笑。
赵秀娟又羞又气,刚要说话,却被钱串子一把捂住了嘴。
“别出声。”钱串子扯着她飞快钻进了小胡同,贴着胡同口偷偷往一个方向看。
赵秀娟满头雾水,也跟着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姐,你看啥……”
“嘘。”钱串子抬起食指放在唇边,“别说话。”
她们对面的茶馆里,坐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不是卫张氏又是谁?
卫张氏的对面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钱串子并不认识。
看汉子的年纪跟卫张氏差不多,一脸横肉,穿着绸缎的长衫,颇有些富态……
难道是她这位好婆婆出轨了?
钱串子恶趣味地想着。
但很快又驳倒了这个可能性。
卫张氏长得并不出奇,常年劳作下脸上有着超越年龄的风霜,明明四十不到,看着像快五十的人。
对面这人除非想找妈。
最稀奇的是,卫张氏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守着卫家院子那一亩三分地,连大门口都很少出。
这会却出现在镇上,才奇怪。
因为隔着一段距离,钱串子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也看不清卫张氏的表情,但能看到她两手放在桌面上,不断变换坐姿。
心理学上讲,这是心里没底、焦虑、急切的表现。
事实上,卫张氏这会确实挺焦虑急切的。
她对面坐着的是老马,也就是她之前想让卫报舟当上门女婿的人家。
老马是来算账的。
“老嫂子,别说兄弟不给面子,你们家大郎已经去了县试。”老马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咱们这门亲事如果做不成的话……”
老马把茶杯往桌上轻轻一顿,“咱们这银子可就要翻倍了。”
当初他借银子的时候,写得明明白白,如果旬末卫报舟不能当上马家的女婿,五十两变一百两。
他是放印子钱的,也就是放高利贷的。
行有行规,一般他们都是按月算利息,超过一天也算一个月的。
但当时老马多了个心眼,把一个月写成了一旬,而明天就是八月十一了。
卫张氏急了,“这,这不是一个月一算钱吗,你咋能……”
老马也不废话,直接从怀里拿出借据抖开,“老嫂子,白纸黑字写着,你可不能不认账。”
卫张氏就是一普通庄户人家妇人,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又哪能看懂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