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人路,鬼有鬼途。
说白了,人跟鬼的界限,无非生与死。
阳间有善人恶人,阴间有善鬼恶鬼,善人死后不一定成善鬼,若善人死于非命,心怀怨念,难免化身厉鬼,为害人间。
我说这些,只因我生来就有一双鬼瞳,能见鬼。
我出生那天,我就注意到我与普通人的不同,抱起我的不只是护士,还有身后站着的那些鬼魂,医院里的鬼魂最为恐怖,多是肢离破碎、血肉模糊、开膛破肚的模样。
有的人不理解,认为鬼魂应该是生前的模样,其实不然,鬼魂的模样,取决于生死瞬间的模样,例如车祸横死在路上的,还有凶杀被肢解碎尸的,这些鬼魂都让人难以直视,稍微好一点的,是因病而死的,多数是瘦成骷髅的模样。
我也怕鬼,尽管我的哭喊声并没有让父母意识到我能见到鬼,反而让他们乐开了花,觉得我精力充沛,可等我稍大些后,大约在我六岁左右,我时不时盯着角落自言自语,父母也怕了,带着我去各地求医问药,一度认为我的精神出了问题。
几经周转,依旧没能查明病因,于是在某个雨夜,父母选择忍痛割爱,将我遗弃在了某处荒山,而我命不该绝,被住在山上的一户人家收养,直到把我养到十八岁,给我取名,张云焕。
养我长大的人,我叫他老爹,他姓陈,是附近村子的护林员,他夜晚巡山的时候,听到我的哭声,便将我带回家去养大成人,按照老爹的说法,我俩相见也是缘分。
那天老爹去集市上买酒,遇到一个算命的疯道士,老爹没有搭理他,那年头骗子太多,很多骗子打扮成僧人老道的模样,专骗钱财,逢人就说有血光之灾,掏钱才能化解,老爹走过算命摊,那疯道士却一把抓住了老爹的胳膊,扬言分文不收,要给他算上一卦。
而后的一番话,却让老爹一头雾水,疯道士说他今晚会喜得贵子,这句话直接把老爹整笑了。
那时的老爹三十多岁,老婆都没有,更不可能有孩子,老爹没把疯道士的话当回事。
他忘了这茬,办完事就回家了,可没想到当天夜里,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他开门一看,一只瘦条的黄鼠狼站在惨白的月光下,朝着他连连拱手。
老爹知道自己遇到了黄大仙,早就听人说黄大仙灵性的很,不过那晚老爹喝醉了,别说黄鼠狼,就算是豺狼,老爹也不怕,那条黄鼠狼像人一样转身就走,老爹借着酒劲跟了上去,不知道跟了几里地,跟到一片荒山野岭,才发现那黄鼠狼不见了踪影,他跟丢了。
这时候老爹的酒劲也消散的差不多了,他觉得有些害怕,刚迈出几步,突然听到草丛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这才发现了我,便把我带回家去。
之后的几日,老爹在周围的村子四处打听,可都没听说谁家丢了孩子,而集市上的疯道士,也不见了踪影。
老爹一直没有娶媳妇,也就把我当儿子养着。
虽然我还是经常见到一些孤魂野鬼,但我却忍住了,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起这些。
我担心说出来,会重复之前的遭遇,人们会把我当成精神病,到时候把我关进精神病院,那我基本告别正常生活了。
老爹屋里墙上挂着一柄鬼头刀,这柄刀是旧社会刽子手用来砍头的刀,煞气极重,在这把刀的庇护下,周围的恶鬼倒也不敢伤我。
而我也时不时的下山,和周围的同龄小孩打成一片,结识了不少朋友,其中就有胖子和石头。
这年夏天,和往年一样,我拿着几块钱去找丁胖子乘凉。
丁胖子比我大四岁,我俩是好朋友,他是个肥头圆脑的小胖墩,脑子不太灵光,巨能吃。
他爹在城里做生意,家里有钱,他爷爷是丁家村的村长,一百多岁,德高望重,村里的人习惯称呼他为老祖爷。
“胖子,出来玩啊,请你吃冰混!”
我隔着院墙招呼着丁胖子,丁胖子别的事不上心,一听有吃有喝,耳朵就像是收音机一样,像条野猪似的从院子里冲了出来。
“哪呢?冰棍呢?”
丁胖子看着我两手空空,神情有些失望。
“走啊,这就去买!”
我晃了晃手里那几块钱,和丁胖子一路小跑去了村里的小卖店。
“来两根老冰棍!”
小卖店的老板在躺椅上听着收音机入了迷,叫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
他漫不经心地从冰柜里摸了半天,接过钱后递过来两根冰棍。
“板凳呢?怎么不在家?”
我有些好奇,板凳是小卖店老板的儿子,和我们年龄差不多,平时没啥事他都在店里待着,跟着他爹看店面。
“出去玩了,刚才别的村来了几个毛头小子,约着他一块去村东了。”
“别的村?我怎么没听板凳说过?”
我和丁胖子、板凳三个人从小玩到大,从没听板凳说过他在周围村子也有朋友。
“去村东了?那不是有条河吗?估计去洗澡了吧?”
丁胖子嘴里吃着冰棍,含糊不清的说道。
“走,找他去!”
我心中预感不妙,拉上胖子就往村东头跑去。
村东头的那条河,可是淹死了不少人,最近几年总有人淹死在里面...
淹死过洗野澡的,淹死过喝醉酒的,淹死过放羊的老头。
我和丁胖子刚来到村东头的桥上,就听到桥下有人喊我俩的名字。
“你俩下来玩啊!可凉快了!”
我望向桥下那条小河,板凳和几个陌生人在河里洗澡,板凳看到我们很兴奋,朝我们挥着手叫喊着。
“这小子,从哪认识的这群人?”
丁胖子叼着吃剩的冰棍木棒打牙祭,扶着桥上的栏杆数着河里的人。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这四个人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丁胖子挠了挠头,这些人都是些陌生面孔。
“胖子,你这智商基本告别数学了,这哪是四个人,这得有十几个人了,河里都要塞不下了!”
我笑了笑,胖子的脑子打小就不灵光,有些笨,我望着河里的那几个人数了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我数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瞪大眼睛,一股寒意袭上心头,我不敢再继续数下去了。
河里的鬼,数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