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我那时不知道，那句对不起，只是故事的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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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破飞机，从十点起飞拖到十二点，都快下午一点了又说要接着等通知？！”机场候车区的落地玻璃窗前，晓晓大声发泄着不满。清早出门还天朗气清到了机场突然雷阵大风，眼看外面沙尘把天都染成了黄色，这都什么倒霉运头，全舞蹈队十二个人耗着从早上九点开始在候机室干坐到现在，歪七竖八躺倒一片，晓晓焦急地来回踱步，不时大声地抱怨。
时霏静静坐在椅子上，对周遭的一切都十分漠然，有时低头看看手机，又锁上，盯着黑屏发呆良久。
从早上六点开始，每隔一段时间熙辰就会发来消息，持续直到一个小时前。
“时霏，对不起。”
“我昨天真的喝醉了……”
“同学聚会，一杯接着一杯地互相敬酒，我不好推脱……”
“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我没醉，结果一上车立刻就晕了……”
“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
“真的……不要不理我……”
……
他要她怎么原谅她？那么偏僻的地方，那么晚，他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他知道她有多害怕么？偏偏还是在她出发去比赛的前一天……而且，那么重要的约定，她期待得像个马上要得到一件最心仪礼物的小女孩，满心欢喜了一整天，他答应过她会尽早来找她，让她等他……
时霏看着聊天界面的消息，看了几百遍却完全没有回复的念头。她不知道该怎样做，她还喜欢他，可是她委屈得再也不想要理他了。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熙辰”两个字赫然跳跃在屏幕上。
晓晓回身，就看到时霏怔愣地望着手机屏。瞟一眼屏幕，熙辰这个家伙，把时霏一个人丢在那，太不给女生安全感了，长得帅有什么了不起。
压住火气，她快步走到时霏身旁。
“你要接吗？”
“……我不知道。”
时霏定定看着屏幕，她想听到他的声音，却又一点也不想接起来。
晓晓叹口气，这个熙辰，真是太不靠谱了，不过看来还是在意时霏的。
“你还喜欢他吗？”
“喜欢。”她没办法骗自己。
晓晓垂下眼帘，拿过时霏的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阮熙辰是吧？时霏现在不想说话！你知道你让她等了多久吗？你知道她昨天晚上有多害怕吗？一个女孩子欸，大晚上在江边等你！”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隐约能听到些许的喘息。
“……我知道……抱歉，可以让时霏接一下电话么？我有话和她说。”
对面的声音好听富有磁性，瞬间晓晓的怒气平息了不少，真是的，看在你是一个惊天大帅哥，时霏又喜欢你的份上，还是给你点面子吧。
晓晓把电话递给时霏，“他说她要和你说话。”
时霏缓缓接过手机，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喂？”
“……时霏，你……还在生气么……”熙辰的声音有点颤抖。
时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是生气么？胸口一直堵着，感觉稍微一大点声说话就会哭出来，她攥紧衣角。
熙辰……听到他的声音，一点一点，她那道坚硬的防线，开始慢慢破裂。
他怎么可以这样，等一个人到害怕的滋味并不好受，尽管她那么喜欢他。可是她在他心里究竟占着多少？
闭上眼睛，她轻轻开口：“我不知道是不是生气，只是……”衣角被攥得更紧，“只是觉得，有些委屈……”
“对不起……我错了，是我考虑的不周全，让你那么等，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熙辰的声音比起往常的清澈磁性，多了些模糊的呓言。
时霏抽抽鼻子，努力想把眼睛里渐渐泛出的红色褪下去，喉咙已经被哽住了，说出的话却出奇地平缓，轻飘飘没有起伏、像在念一段记叙白话。
“没事，都过去了，反正……也没出什么事。”
“时霏，你别这样……我知道道歉没有什么用，都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行，这样也能让我好受一点……可是你这样，我真的好心疼……”
机场原本嘈杂的环境，好像都变得安静，时霏头痛欲裂。
为什么，阮熙辰，你要这么折磨我。
昨晚冰冷的记忆，出租车上故作镇定却提心吊胆的紧张，回宿舍晓晓大骂阮熙辰是不靠谱不负责任的混蛋，让她离开他，她也下了决心不想再原谅他……
可是听到他的声音，听到他说他很难过，听到他说他在意她，一切的埋怨仿佛在下一秒就要丢盔弃甲一般落荒而逃。
情，究竟是什么？
“我……可以见你么？”电话那头，熙辰缓缓开口，小心而温柔。
时霏低下头，看着手表行走着的指针。昨晚她也是这样，看着这个表盘等了他那么久。
“我已经在机场了，今天的航班，你……好好休息吧，听说你昨晚身体很难受。”
“我知道你在机场……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穿一件厚外套，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嗯？”
时霏怔愣，站起身，缓缓地、不可思议地回过头去。
身后七八米远的地方，站着那个身材修长的男生，白皙的手上拿着一把收起的黑色长柄雨伞，伞尖还在滴着水，身上的牛仔外套被浸湿了一块块的水印，往常蓬松的茶色头发如今稍稍贴紧了面部，发梢似还透着点水珠，在灯下一闪一闪。
舞队的女孩们发出了轻声的惊呼。
阮熙辰欸，居然这么近距离看到了，本人比照片上还要好看！周身高贵文艺的气质出现在机场，如同明星一般。睡倒的一片在同伴的叫醒下纷纷精神了起来。
时霏怔在原地，看着熙辰慢慢一步步走近，周遭的空气都开始凝固，而他的眼睛里只有她，一切好像做梦一样。
他不该在这里的。
眨眨眼睛，时霏终于说出话来：“你怎么在这？”
晓晓被一语惊醒，合上了张成鸡蛋的嘴巴。看看熙辰，再看看时霏，以她引以为傲的超高情商判断，此时不宜讲话，不宜打岔，不宜当灯泡，也不宜久留。于是，她砸了咂嘴，不失尴尬地默默退到一边，给了时霏和熙辰单独相处的空间。
机场的候机厅角落，他们避开人群，落地窗外风雨交加，两个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人相对而立，男生周身的气息文艺淡漠，女生挺拔的侧影清丽出尘。
“我查到你们的航班晚点了，于是就赶了过来。”熙辰看看时霏，垂下眼眸，神情隐着忧伤。
“你不是买的后天回家的机票么，怎么进来候机室呢？”时霏低头看着地砖。
“我……退了票，买了和你们一班的航班，改从深圳回家了。”熙辰头埋得更深。
时霏惊讶抬头，“什么？你在开玩笑吧？”
“没有，我……只是想见你。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真的错了。”熙辰试探地抬眸看她，有些失措。
刘海快要遮住眼睛，隐约还有水珠琳下，外面雷雨果然不小。
时霏咬了咬嘴唇。
昨晚到现在，她几乎没怎么张口说话，憋了很久的委屈突然很想大哭一场。她的肩膀轻颤，从包里拿出纸巾，心疼地拭去熙辰发丝和额头上的雨水。
熙辰看着她，目光脆弱地像个孩子。
“我……很怕你，不理我。”
“我知道了……知道了……”他狼狈的样子，卸去了往常的完美，忧伤脆弱的神情直直敲打在时霏胸口，她心头一软，眼睛里不知不觉结了雾气。
熙辰伸出双手，轻轻拥她入怀，头埋在她的发丝间，一股玉兰花的清香缭绕，在她身边，真的是世间最美好的事了吧，这样美好的女孩。
“……原谅我，好么？”
或许她欠他的，谁叫她偏偏动了心，人注定会一次一次原谅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时霏轻闭双眼，半晌，她埋头进他肩膀，模糊地“唔”了一声，蹭了蹭。
熙辰嗤笑，怎么像个小猫一样，可爱得让他都心化了。如果上天这次愿意给他一点点怜恤，他愿意花尽全部的气力留住她。
转头，窗外电闪雷鸣。
至于那个梦魇，他闭上眼，抱她更紧，就让他任性一次不去想它好了，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她在怀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