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柏左看右看,林挽跟在后面掏钱,经常买上一堆用不着的东西。
林挽欲哭无泪,“祁少爷,咱们现在很拮据的,经不起这么消费。”
祁柏头也没回地道:“我挑的都是最便宜的。”
“便宜归便宜,可是积少成多啊!”
祁柏没说话,等走到没人的地方后才解释:“新商法征税,是按着商铺的利润来的。利润越高,税收越高。”
“所以呢?”
“我们刚去的这些铺子,都是高收益的,按说收税也不低。回去计算一下,没准能发现点什么。”
林挽崩溃了,“那不是问一下价格就可以了吗?”
祁柏难得耐心,边走边说:“涉及到利益的问题,你以为人家随随便便就能告诉你了?”
于是,林挽花完了傅迟给她的全部预算,此外还被按头拨算盘记账,每日都在按照最低的利润计算各家商铺应该缴纳的税收。
祁柏就在一旁边喝茶边看着,时不时指出哪些商铺是冯家名下的。
没日没夜地算了两日,果真发现了问题。
“跟预想的不太一样。”
林挽两眼发直,大脑已经不会思考了,便把账目都交给了祁柏,自个儿往案上一趴,“冯家真是,光是运输业利润的税收就足够养活好几座城了。”
祁柏盯着林挽做的账看了一会儿,嘴唇抿得紧紧的,半晌后叹了口气,放下来,“不用做账了。”
林挽一听,如蒙大赦,就差感恩戴德了。
跟着祁柏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把你这字好好练练。”
官商勾结的利益牵扯过分庞大,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调查清楚的,初步统计了一番后,傅迟拟了一封折子,直接递到了京都宋府。
如今京都奸臣当道,傅迟唯一能指望上的人只有宋楚了。
祁柏知道后,半晌没说话。
因着祁枫,祁柏对宋楚一直都不太待见,尤其听闻他在地方州府处理贪贿的时候,竟然还缠上祁枫了。
依着祁柏对长姐的了解,她素来是个心软的。
宋楚虽然年纪比祁枫小一点,但他这样的文官,不是向来就很滑头么?
二月初十,不止书院大讲堂,人满为患。
傅迟早早便到了,同山长及书院其他讲学的先生一同商量着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一向不喜人多场合的蒋余也来了。
“先生。”
包括山长在内的所有人都恭敬地向蒋余行了礼,傅迟也客气地打了招呼,道:“久仰先生尊名。”
蒋余看了傅迟片刻,回了个礼,“傅公子过谦了。”
两个人客套了几句,竟出人意料地谈得来。
蒋余直言,对傅迟今日讲学定下的主题十分感兴趣。
傅迟听了,颇为意外道:“先生性情淡泊,想必定有一番独到见解。”
蒋余听了,难得地笑了笑,“见解谈不上,不过今日的对论,定会十分精彩。”
林挽和魏昭迎也早早过来了,打扮成了男儿模样混迹在听学的人中。
祁柏没来。
魏昭迎就问:“你师兄究竟是不方便来,还是根本就不想来?”
今日她鼓起勇气邀请,结果祁柏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拒绝了。
林挽扯了扯嘴角,“都有。”
“就算是这样,他态度也能稍微缓和那么一点吧?”
魏昭迎十分不爽,备觉受挫地道:“我都跟你们相处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
林挽不知如何作答,略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
毕竟,祁柏不近女色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林挽就没见过他正眼瞧过谁家的姑娘。
除了林挽和魏昭迎,冯家的人也来了。
陈闰和李平等人混坐在外围人群中,冯一帆仗着自己身份尊贵,大剌剌地挤到前面,直接坐在了魏昭迎旁边。
“县主,巧啊。”
冯一帆吹了声口哨,邪笑着同魏昭迎打了声招呼,又往她旁边望了眼,故意问了句:“你意中人没来啊?”
魏昭迎脸色难看,双拳微攥,冷哼了一声,“与你何干?”
闻言,冯一帆“啧”了一声,“本还想同县主谈谈条件,县主这个态度,怕是难以谈下去了。”
魏昭迎没理会他,拉起林挽,往别的方向走去。
“昭迎!”
听到冯一帆这样喊,魏昭迎炸了,猛地回头警告他:“不许这样叫我!”
冯一帆不以为意,“不然,你想让我当众暴露你身份?”
魏昭迎咬牙,拉着林挽扭头就走。
“他们怕是要搅局。”
林挽跟在后面,低低地说了句。
魏昭迎猛地止步,回过头扫了一眼冯一帆,见着他那一脸玩世不恭的笑,气就不打一处来,道:“见招拆招吧!”
林挽抿着唇沉默,跟着魏昭迎另寻了一处坐下后,“也只能这样了。”
讲学就要开始,书院礼堂内座无虚席,为了提防冯一帆,林挽两人又往前面挤了挤,混进了书院的门生之中。
一落座,林挽的心脏就开始止不住地狂跳,手指都僵硬了,不安地攥在一起。
魏昭迎也不安地很。
冯一帆此人从来都不是个读书的料子,出现在此处,必是有阴谋。
“离开始应当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我得……让少爷有个心理准备。”
林挽说着,便起了身。
毕竟今日是傅迟主持的讲堂,万一出点什么事,毁的是他的名声。
讲学还未开始,其余人都陆续进场了,傅迟便一人在茶室中等待着,静静地煮着茶。
茶壶口升起一缕氤氲的时候,外边有人进来了,携带了一阵与书院不符的香气,冲散了茶香。
傅迟微微觑眉,转过头,竟看到了冯仪顺。
冯仪顺今日穿了一身极为耀眼的桃红色齐胸襦裙,外搭了一件水红色纱衣,身上带着略微刺鼻的香水味,怎么看也不像是来听学的。
“傅公子。”
冯仪顺微笑着,走到离傅迟不远的地方跪坐下,轻轻挥动地手里的团扇,眼含秋水,楚楚动人地望着傅迟。
傅迟正襟危坐,泰然地沏了杯茶,声音冷淡,“冯姑娘此时过来,是想毁自己名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