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罗口被炸了之后,魏昭迎和其他侥幸生还的将士肩负着那牺牲的数万人的使命,咬牙潜进了东阳战舰的底仓,果然在那里发现了大量剩余的火药。
但当时东阳的船舰太过分散,而他们之间传递消息也极为不易,便分别在各自的船舱着潜伏待命,其间也有几个牺牲了的。
等那天祁柏带着人攻过来,船舰相连,魏昭迎当机立断,立马点了火药,跳进了水里。
其他潜伏的兵听到爆炸,也都如法炮制,有的船还没来得及被点燃,便被周围燃烧的火焰波及了。
对魏昭迎来说,她的这一番举动及其冒险,可对战局来说,却成了制胜的关键。
祁柏听了魏昭迎复述完整个经过后,脸色不大好,眼见着时候差不多,便起了身,向雪珏夫人行礼之后就离开了。
整个过程,他和魏昭迎说上的话屈指可数。
这让魏昭迎难免心中失落。
尤其如今她还伤着病着,这一份失落就被放大。
再回想到自己这段时间里吃的苦受的怕,魏昭迎只觉心中委屈得很,但雪珏夫人还在,她又只能憋着难受。
“卿儿从小就不善言谈,他的情绪,素来是藏在行动里的。”
雪珏夫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魏昭迎愣了愣,和雪珏夫人温和的视线相触时,不知怎么她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就断了,一时哭了起来。
她背过身去,侧对着雪珏夫人,默默地擦拭起眼泪来。
“对不起,”魏昭迎一边抹泪一边对雪珏夫人说,“我也不知道我在哭什么,我只是……”
“我知道。”
雪珏夫人笑起来,“我明白。”
“同是女人,我能明白你如今的心情。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能做到这般,你已经很坚强了。”
“昭迎,卿儿他只是不善言辞,但你的努力和付出,他都看在眼里的,”雪珏夫人起了身,“他担心你的,只是他不知如何表达罢了。不过……”
雪珏夫人想起祁柏这几日反常的种种,微微勾唇,“有些事情,还是等你自己去发现吧。”
于是等魏昭迎调养了几日,基本能下床正常走动的时候,她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祁柏。
只不过白天祁柏身边总围着很多人,只有到了夜里很晚的时候,他才得空一点。
这倒让魏昭迎有几分犯难。
深夜潜入未婚男子的营帐中,说出去多难听啊!
雪珏夫人派来照顾她的侍女春华就给她出主意,撺掇道:“虽然我们家少爷脾气不大好,但县主你冒着被骂一顿的风险能试探出少爷的态度来,这笔交易,不亏啊!”
魏昭迎嘴角抽搐地看向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春华,“被骂的不是你,你当然不亏了。”
春华乐呵呵地耸肩,“那县主自己看,说不定过两日少爷就没那么忙了,要不再等等看?”
魏昭迎叹了一口气。
她倒是想等,可这种等待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倒不如早点给她个痛快。
于是,她乔装了一番,办成士兵的模样,又去伙夫那儿弄了碗甜汤,忐忑地端进祁柏营帐里去了。
然而祁柏的营帐把关森严,魏昭迎还没走到帐帘口,就被两个兵给拦下,跟着她就听其中一个粗声问了句:“这是什么?”
魏昭迎低下头,压着嗓子答道:“将军今日劳苦,这是特地为他准备的夜宵。”
两个兵对视了一眼,手伸出来,“腰牌呢?”
魏昭迎忙把事先准备好的腰牌拿出来。
细细检查确认后,那兵的神色才稍有缓和,恭顺了些,“原来是魏县主帐下的人,烦请稍等。”
然后那人便进去通报了。
魏昭迎一边站在原地等着,心中一边想,这军中的规矩本是为了防止有混进来的细作图谋不轨,今日倒成了她的一道难关了。
若她猜想得不错,一会儿进去的八成是她手里的盘子和碗。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那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竟是让她端着盘子送进去。
魏昭迎大喜,但面上不敢表现出来,低着头就进去了。
营帐里,祁柏一身青色长袍,长发半束,坐在桌案前翻弄着兵册,似是准备睡下了。
魏昭迎偷偷抬头睨了他一眼,心跳就突然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你伤好得快啊。”
祁柏突然漫不经心出声,声音里听不出来情绪。
魏昭迎一时僵在原地,面露尴尬,“你、你看出来了啊?”
“不然呢?”
祁柏把兵册随意合上,提了提袖子,起了身。
魏昭迎撇撇嘴,见已经这样了,干脆把盘子放在一边,昂首挺胸地走到祁柏面前,扬着下巴,“那你把话说明白。”
“什么话?”
“就……”
魏昭迎噎了一下,想了半天,硬是厚着脸皮憋出来一句:“亲都亲过了,你、你总得给个说法吧?”
说完她脸就红透了,咬着手指头,不敢看祁柏。
“如果我记得不错,”祁柏倒是淡定,似笑非笑看着她,“是你主动的吧?那是不是应该你给我个说法?”
“我……”
魏昭迎见祁柏脸不红心不跳的,一时有点气,压了几天的委屈一下涌了上来,于是她脱口:“那我不是为了救你吗?我都这么豁出去救你了,你怎么一句关心人的话都不会说啊?”
“你大半夜跑到我这里来,就为了这事?”
“什么叫‘就’为了这事啊?这事很重要啊!”
魏昭迎又气又委屈,一时只觉得祁柏榆木脑袋。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是自己胡闹。
认识祁柏也不是一两天了,他什么性子,说不说得出所谓关心的话,魏昭迎能不知道么?
“算了,你就当我半夜发疯吧,我走了。”
魏昭迎烦躁地甩着袖子准备离开,心里的难过一时都聚集在眼睛里了。
她倔强咬着嘴唇,不许自己在祁柏面前有一丝丝的失态。
便是在这时,祁柏问了她一句:“伤好了吗?”
魏昭迎就僵在原地了,方才使劲憋着的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