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柏和魏昭迎的回归也带来了捷报,东阳军溃散,镇北军趁机夺回了岑纪割出去的十九城。
如此一来,外患的危机便暂时解除了。
于是傅迟去见了被关押看守的室轸。
从金陵到京都,四个多月的时间里,室轸虽不像其他战俘被关在天牢里,但他所生活的院子,里里外外都有重兵把守和监视,一般人无法接近他。
“听闻怀安君新婚,”室轸坐在石桌旁喝茶看书,见傅迟来了,也未起身,“恭喜了。”
他如今穿了一身汉人的褐色长袍,头发也学汉人束起来。
“先生身处这深宅大院里,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傅迟笑了笑,从容踱步到室轸身前。
室轸轻哼了一声,眼都未抬,“不知怀安君今日前来,又是想走哪一步棋了?”
不是问“走到哪一步”,而是问“想走哪一步”,傅迟听了这话,便知晓一定是有人和室轸通过消息了。
但他面上不显,谦卑躬身道:“按照先前说好的,东阳的公主殿下不日便能归国。届时下一步当如何走,端看先生的了。”
“要战,大宁便奉陪到底,要和,大宁日后绝不会主动向盟友亮刀枪。”
傅迟声音平淡,又同上次一样,看似把主动权交给了室轸,实际上却是牢牢把控着局势。
这多少让室轸心中有些不痛快。
以往他都是设局的那一个,如今却成了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只能被动地任人摆弄。
“你打算就这样让三殿下归国,”室轸抬眼看傅迟,“你就不怕万一两国开战,没了三殿下作为筹码,届时便求和无门。”
“先生说笑了。”
傅迟云淡风轻,“其一,大宁与他国交战,本就不需一个女子作为相要的筹码。其二,所谓求和,并非大宁怕战,而是不愿彼此浪费时间和精力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你与我说再多也无用。”
室轸始终神情淡漠,不紧不慢的沏茶,端到嘴边来轻轻将茶叶吹开,“我只是臣子,如今还是战俘,这种国家大事,你应当去同三殿下说。”
“若是先生和三公主一同回东阳呢?”
傅迟这话说出来后,室轸不由得瞳仁一震,面上却不显,只平淡陈述:“你放我和公主回东阳,想让我做你的说客。”
“你想得倒是轻巧容易得很。”
室轸抿了一口茶,却品不出茶的味道来,就像他也猜不到傅迟如今究竟是怎样想的。
几位殿下接连在与大宁交战时出了事,饶是三公主能完好无损地回到东阳,那陛下和其他王室宗亲也未必咽得下这口气。
所以,东阳和大宁之间,势必还会有一战。
“若我说,”室轸终是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眼神有几分凉意,“我做不到呢?”
“那,”傅迟笑,丝毫不惧,“便只能战场见了。”
从室轸那里走出来没多远后,傅迟转身走进了一条无人的僻巷。
他停下脚步,片刻后,便听到有人从他身后翻身而过,跟着便有一布衣男子稳稳落在他跟前,毕恭毕敬拱手行礼,“大人。”
此人名为袁驻,轻功了得,是林挽派给他的暗卫之一。
傅迟点了下头,平静道:“查一下给室轸通消息的是何人,许了他什么好处。”
“是。”
袁驻应完声,便纵身一跃,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过了片刻,另一布衣男子从傅迟背后的房子里走出来,恭敬道:“大人,夫人那边递了消息过来。”
“如何?”
“不出大人所料,”男子微微低眸,声音平静,“姜丰年死了。”
虽是早已料到,但听到这个消息后,傅迟还是轻叹了一口气,“死在何处?”
“刚过阳城没多远,还未走到轩辕关。”
阳城在京都西边,未到轩辕关,就还未到洛阳城的管辖范围内。
如此一来,杀死姜丰年的人就能自然而然地将这一顶帽子扣在傅迟或是京都朝廷的其他人头上,从而挑拨他们和洛阳政权的关系,引起内战。
傅迟轻蔑一笑,甩了袖子,淡淡说了句:“雕虫小技。”
他身后的袁有全不明所以,伸手抓了抓脑袋,没说话,默默地跟上。
林挽如今无法行军上阵,于是她借着苏沉的人脉和自己先前培植的一部分人组成了自己的势力。
像袁驻、袁有全兄弟二人就是她手下暗卫中武功最好的,为人可靠,办事也很利索,她便把这两兄弟派给了傅迟。
而她本人多数时间还是在卫宁军营中,和其他将帅一起操兵练兵,商讨要事。
姜丰年死在阳城外的消息,就是卫宁军驻守在阳城的斥候兵带过来的。
“杀他的人很聪明。”
祁桓平淡的语气中杂了几分不显的凝重,“虽然我们和洛阳之间迟早会有一战,但姜丰年死在阳城,我们就变得十分被动。”
大宁刚刚经历了战乱,伤亡和损失都十分惨重,正是百废待兴、急需和平的时候。
如今这一场内战,几乎所有人都希望能够尽可能地避免,最好的解决方式是通过和谈,让洛阳交出传国玉玺来。
然而,姜丰年却死在了阳城,只要洛阳那边得了消息,势必会认为京都无心求和。
站在历史和百姓的角度,无论汤宥和汤瑛谁更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谁拥有传国玉玺,谁才是正统的皇帝。
因而,京都如今处在十分尴尬的被动局面。
一时间,几位本身极有主见的大将也有几分茫然。
正当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林挽手下的一个名叫谢存的副将从外边进来,默默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压着声音说了句:“将军,外面有人找。”
林挽轻轻皱眉,下意识看了眼祁桓,见他点头,方才起身出去了。
“是何人?”
走出军帐后,林挽边走边问。
谢存在她身后回答:“是位公子,属下觉得面生。不过他说,他与将军您是熟识。”
听得这话,林挽眉心更紧,不由得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