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林挽到了大营门口,却早已空无一人。
“这……”
林挽四下张望了一番,一脸茫然。
领她出来的谢存一时也有点尴尬,“刚刚确实是在这里的……”
林挽思索了一下,觉得谢存也没那个必要拿她寻开心,就问:“那人有说自己名姓吗?”
谢存摇摇头,“他只说了和您熟识。”
“长什么样子?”
“不算高但也不太矮,骨架看着不太大,但整个人不看上去也不算瘦,嗯……有点贵态,但又不像是京都的哪位公子哥儿……”
谢存大致描述了一下后,林挽嘴角都抽搐了。
片刻后,她轻叹了一口气,跟谢存说:“你这毛病,是不是得稍微改改了?”
谢存憋了一下,低着头问:“将军是说我不记人的毛病,还是……”
“除了这个,”林挽看向他,一时无言,“还有说话没重点。”
谢存这个人虽然不怎么认人,但放眼京都,和林挽熟识的公子中还真没几个这么没辨识度的。
于是林挽就动用了自己手下的人,倒是很快就寻到了那位“熟人”的踪迹。
他去了曼音楼。
曼音阁是京都的一个戏坊,地儿虽不大,但这里唱曲儿的、说书的在京都都小有名气。
这两年它发展的势头正盛,如今已经快赶上京都最大的戏台子了,也算是人群聚集的地方。
林挽对这个地儿不怎么熟悉,听到是唱戏的,也就没多想,让人打听了一下,就直接进去了。
然而,她的人在里边寻了一圈也没见着那位“熟人”,而碰到的人里面,也没一个符合谢存描述的。
林挽都气笑了,扇子挥开在胸前扇了扇,“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熟人在同我卖关子。”
然而她进曼音阁的时间刚刚好,人一落座,戏台子上唱戏的人就已经开腔了,一时她也不好随意走动。
“夫人,不走么?”
林挽的女侍杜阮压低声音问了句。
“呐,来都来了,”林挽将折扇往桌上一放,笑了笑,“就看一会儿吧。”
闻言,杜阮也没多问,只和其他暗卫打了手势,自己便在林挽身后坐下了。
林挽从军营中出来,穿了一身黄白交领,半束起来的头发上插了根木簪子,洒脱得很,怎么看也不像是刚刚新婚的女子。
在京都,怕是没几个成婚了的姑娘会穿成这样在外边抛头露面。
在大众眼中,嫁了人的女子,就是要一心一意侍奉自己丈夫和公婆的,像林挽这样的,是要被说“不守妇道”的。
杜阮起先很怕林挽被人认出后让人说闲话。
但林挽听戏听得认真,又是坐在角落里,倒也没引起注意,杜阮也就放心了些,专心听了会儿戏。
自从卫宁军控制了京都之后,城里的戏班子唱时事的都换了新的戏本子。
当年的祐平之争,也免不了重新被人拿出来谈资。
但新的戏本子较为客观地描述了当年的实情,原先被当作丑角供人笑叹的林征,如今也终于得以正名。
林挽听着听着,就回想起当年第一次听戏时台上被丑化的林征,心里终归是有些感触的。
片刻后,她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起身离开了。
杜阮见状,给其他暗处的人打了手势,也赶紧跟上去了。
林挽离开曼音阁后,避着人群走进了僻巷中,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只有赢的人才有资格书写历史。
但一个人,他本身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林挽一点也不希望世人因输赢方的更替而随意去评判林征的为人。
走到无人的地方时,林挽停下脚步,吐了一口长气,问跟在身后的杜阮:“找到人了么?”
杜阮答:“没有。”
“这人倒是有意思。”
林挽气笑,“引我去听这样一场戏,又是图什么呢?”
杜阮听了,就道:“兴许是大人想让夫人开心些,特地让人引夫人去看的呢?”
林挽近来情绪并不太好,在人前她做出无事的欢快样子,但人后,她心里扛着身为武将却无法握剑的艰辛和苦闷。
她不敢表现出来,怕身边的人会为她难过,于是她只能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偷偷地叹一口长气。
但她的情绪,终归是瞒不过傅迟的。
所以杜阮的猜测,也不无道理。
林挽却摇摇头,笃定地说了句:“他才不会整这么弯弯绕绕呢。”
而且这戏听完,她心情更不好了。
于是晚上傅迟回自己院里后,就见到林挽一个人坐在屋顶上,双手托着腮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时不时就叹一口气。
傅迟愣了愣,问守在屋子底下的大山和糖衣,“夫人今日都去过哪些地方?”
大山自然是不知的。
糖衣就说:“夫人今日白天都在军营里,下午些时候不知去了哪,回来后就一直呆在屋顶了。”
“她吃过饭了吗?”
糖衣摇摇头。
傅迟就明了,看了眼屋顶的林挽,叫糖衣去让厨房准备饭菜,又让大山去拿了梯子过来。
林挽想事情想得出神,听到动静的时候,傅迟已经站在屋顶边上冲着她笑。
“今日去军营接你时不见你,”傅迟往前走了几步,在她不远处站着,“原来是躲到这里来了。”
他没上前,和林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笑望着她,问:“饿不饿?”
在傅迟面前,林挽一贯装不了样子的,便耷拉着脑袋,撇嘴道:“不过来抱抱我就算了,还站那样远。”
傅迟听了这话,不由得笑起来。
他走到林挽身边坐下,自然而然地拉她入怀,“是谁招我的少夫人不开心了?”
林挽的身子被夜风吹得有些凉,傅迟就将广袖搭在她肩上,用自己的身躯给她挡着风。
“你在这里呆了多久?”
傅迟把林挽的手握在掌心,眉头微觑,“这样凉着自己,回头又该肚子痛了。”
嘴上这样说着,傅迟也没有急着催她下去,而是用自己的身子予她温暖。
他知她心情不好,在屋顶上视野开阔,兴许会让她心情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