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安如玉反应过来,傅迟早知道秦皇后的死有蹊跷,林挽应当也是故意引她话锋的。
而弯弯绕绕的目的,还是最初的那一个——
“但傅大人的立场如何与北境退兵与否无关。”
安如玉十分冷静,“北境是大宁的北境,是百姓的北境,这是军方的原则和底线,无关乎立场。”
闻言,林挽忽然冷静下来。
倒不是因为安如玉的话,而是她们方才说到北境战争无关乎朝廷的立场。
她又想到了昨日傅迟让她转达安如玉的一番话。
——如今派往北境的不论是谁,也不论是谁的人,本质上都是在给岑纪当枪使。
安如玉也突然想到了这句话,停下了手里的针线,与林挽对视了片刻后,突然反应过来,异口同声:“是岑纪!”
林挽脑子有点发蒙,嘴里下意识喃喃,“如今北境根本经不起耗,精锐的武将派出去也只能是暂且拖住东阳军……”
安如玉脸色苍白,低说了句:“等到来年初夏,柔太妃诞下皇嗣,彼时朝中精锐都在北境,岑纪若是要……”
后面的话她没说,而光是想想都觉得心惊胆颤。
岑纪把岑盈盈送给汤铭做妃子,本就没安好心,如今他实权被架空,太皇太后又扶了新势力,依着岑纪的野心,他断不可能善罢甘休。
而林挽又想到,师父曾说岑纪在北境勾结东阳胡人……
她头皮一阵阵发麻,像是想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倏然起身!
北境的战事,压根就是个圈套!
“他想仿效王莽,立孺子婴为幼帝,徐徐图之。”
林挽想起了傅迟同她说过的种种,彻底反应过来了岑纪的阴谋!
安如玉脸色苍白,沉默了一会儿,叫来了自己的亲随,“雎鸠,你去给秦舒明大人递个门帖。”
*
礼部侍郎秦舒明是秦容的弟弟,原任尚书一职,今年年中秦皇后丧期刚过一年,就被太皇太后找了个由头降了职。
眼下这个局势,太皇太后要将朝中大臣重新洗牌,动秦舒明是迟早的事情。
秦舒明也不在意这些。
他们姐弟二人年幼时均受教于孟知义,秦舒明科举高中那年,成王汤尧八抬大轿迎秦容入门做了成王妃。
后来祐平之争,秦舒明虽未参与,但也曾劝阻一二,终是未果,汤尧虽偏宠秦容一人,但朝政上,他对秦舒明的态度也是忽明忽暗。
不过秦舒明此人倒也不是个在乎名利之人,他一直谨遵父亲与夫子教诲。
祐平之争后,秦舒明更是大隐于朝。
如今沈崇刚刚出征,太皇太后还动不到安如玉身上来,要去找秦舒明,便是越快越好。
林挽也跟着去了,打扮成了侍卫的模样,跟雎鸠一左一右跟在安如玉身后。
“秦府的眼线怕是比沈府的还要多。”
安如玉叮嘱了句,“务必小心。”
林挽点点头。
如今她扮成侍卫,脸上搽了一层比她本来肤色黑两个度的粉,眉毛修掉了一段,还点了斑,贴了瘤子,故意扮丑。
秦府和林家人是熟识的,安如玉怕秦舒明从林挽的眉眼间看出门道,惹出事端。
瞧着林挽如今的扮相,安如玉倒是没什么感觉,反而是一直同她并排走的雎鸠时不时就要偏脸看看她,然后十分真诚地说一句:“真丑。”
林挽感觉有一把无形的刀插入了自己胸口,嘴角一抽,安慰自己道:“说明我化妆技术了得。”
三个人一路到了秦府。
因事先递过门帖,秦府的人一见到安如玉便出来迎接,三个人刚走到前院,就听到院内传来了一声巨响。
“嘭”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
林挽谨记自己如今是安如玉的侍卫,立刻就冲上去挡在安如玉前面,却见秦家上下都淡定得很。
引他们入门的管家甚至摇头叹息了声:“看来大人的方子又失败了。”
没一会儿,没炸得灰头土脸满身都是渣子的秦舒明跌跌撞撞从屋子里出来,吐了口烟,看到安如玉后,露出了一口白净的牙,“沈夫人。”
林挽惊呆了。
安如玉倒是从容,行了礼,“秦大人。”
跟着秦舒明就让人把安如玉引进屋子里,自个儿去净手洗脸去了。
林挽见他左右不来,忍不住小声问了句:“这真的是秦皇后的弟弟?”
“是。”
“亲生的?”
“如假包换。”
林挽张了张嘴,喃喃:“看着不像啊……”
没一会儿秦舒明收拾干净了,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时候,发冠还是歪的,淡蓝色的衣领口有一块深色,应当是洗脸时打湿了。
“沈夫人,对不住了。”
秦舒明一进来,就先同安如玉拱手抱歉,随后才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来。
林挽这才有机会打量秦皇后的这位弟弟。
她的印象中,秦皇后雍容华贵,貌比天仙,无论什么时候见她,都端庄娴雅得很。
而眼前这位三十多岁的男子,面容五官和秦皇后虽是如出一辙,可这气质……
林挽撇了眼他头上没戴正的玉冠,深吸了一口气,来缓解自己心里的难受。
安如玉似是习以为常,同秦舒明扯了会儿家常,突然问了句:“大人的丹药如今炼得怎么样了?”
秦舒明爽朗一笑,手不自在地往头顶上一摸,终是意识到自己发冠歪了,赶紧扶正,不好意思道:“沈夫人今日不是都瞧见了吗?”
他一边正发冠一边说:“还就那样,吃不死人,还会爆炸。”
闻言,安如玉轻叹了一口气,抿了口茶,看着杯子里茶叶打了个圈儿沉入杯底,道:“如今正是礼部最忙的时候,大人还是当对朝事上心些。”
汤瑛的登基大典还在筹办中,定在七天之后,如今朝廷各部忙得不可开交。
闻言,秦舒明笑了笑,“我只是个小小侍郎,那些个正事,自有尚书大人担着。”
如今的礼部尚书是何氏的人,秦舒明被降职后,这位新任的尚书大人就把实权全部揽自个儿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