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们才知道，原来江归住的那处大宅子，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住，这帮江湖小混混，也就是她的手下，全部都住一起的，跟个大宅院儿似的。
若江归真是男子，那便罢了，可如今她们知晓江归是个姑娘，便怎么都觉得有点别扭。
一个姑娘同一群男人住在一起，怎么说……都不太好听吧？
许是因为有求于她们，赵文山他们的态度好了许多，给魏昭迎和林挽端茶倒水的，拼命献殷勤。
林挽看着这宅子从外面看着气派，其实屋里边却是家徒四壁，而宅子里面住着的，都是同她年纪相差无几的青年人。
一问才知，他们全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自发形成了一个这样的群体。
对他们来说，这里就是家了。
赵文生给她们洗杯子倒茶，许是觉得局促，不停地拿手在衣服上蹭，小心翼翼。
那茶叶是陈茶，是放了些年头的西湖龙井，据说平日里都无人舍得喝。
林挽觉得心里酸，看了眼杯底黑色的茶叶，触及了心底的伤痛，轻声说了句：“我也是孤儿。”
其余人皆是一愣。
就连魏昭迎都愣了愣，随即用胳膊肘撞了撞她，道：“说什么呢？你不是有我这个好姐妹了吗？”
“也是。”
林挽怕自己的情绪影响魏昭迎，也怕其余人尴尬，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喝了口茶，赞了声：“好茶啊！”
其实赵文山泡茶的手法略微生涩，茶叶放多了些，入口有些苦，但她没说。
尤其是看到赵文山听到夸奖之后，两眼都亮了，又羞涩地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
“你们说希望我们帮江归，”魏昭迎言归正传，“是什么意思？”
“她想参军。”
一个年龄稍小的少年说，“她从小的理想就是参军，可是她娘不让。”
江归她娘，就是柳娇娘了。
说到这里，两人不禁又想起来昨夜柳娇娘对江归拳打脚踢的场景，不由得问了句：“那个女人……真是她亲娘？”
少年拳头紧了紧，点头，“是的。”
魏昭迎和林挽傻眼了，愤愤不平说了句：“哪有亲娘这么狠心的？”
赵文山张了张嘴，看了眼身后十来个人，觉得就这么说不妥当，抓了抓脑袋，“要不，你们先去外边等等？”
“文山哥，”少年似是不情愿，“你嘴那么笨，你能说动她俩么？”
赵文山一脸尴尬，憋了半天，“我要说不动，不还有你们吗？”
他干咳了一声，“咱们这么多人，七嘴八舌的也说不明白，吓到姑娘了怎么办？”
少年还想说什么，便见一个温和些的青年劝了句：“元宝，咱们听文山哥的，先出去。”
元宝抿抿唇，终是同意了。
其余人都出去后，赵文山才敢放开了同林挽她们说话。
他手不安地在大腿上蹭着，眼睛时不时瞟向外边，似是怕被人偷听似的，小声问了句：“你们也知道，江爷其实是个姑娘吧？”
两人点点头，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指了指外面，“他们不知？”
赵文山迟疑了一下，说：“有的不知，有的可能是装不知。”
林挽和魏昭迎傻眼了，面面相觑，尴尬道：“可男女授受不亲，她这样和你们住在一起，多不方便……”
赵文山苦笑着说了句：“这些规矩，只有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姑娘才须得遵守。而我们这些底层的人，只想活命。”
林挽心里一个“咯噔”，慢慢反应过来，张了张嘴，“你的意思是，若江归不假装成一个男孩儿，她就……”
赵文山点点头。
“为什么？”
魏昭迎脱口，“因为她娘？”
赵文山又点点头，沉默了半晌，才说：“柳娇娘毕竟……是那样的身份，在那种地方，若让人知晓江爷是个姑娘，可能……”
两人瞬间反应过来。
想来，柳娇娘不愿自己的女儿走上这样的路，所以才出此下策。
可这么一看，这位母亲对她的女儿是有感情的，又为什么会下那么狠的手？
“既是如此，”魏昭迎不平道，“柳娇娘为何不换个法子生存？”
“没用的。”
赵文山苦笑，“姑娘，你们不明白的。”
“柳娇娘都做了二十多年的花魁了，在江南，谁人不知晓她？就算她换个体面些的方式生存，也一样的。”
“而且……”
赵文山微微闭上眼，再睁开，轻声说道：“她也是在等一个不归人。”
林挽想到了昨日江归说的那句话。
将归未归，应还不还。
柳娇娘在等的那个人，姓江。
“那，”魏昭迎心思没林挽那么细腻，眼见着扯远了，便赶紧拉回来，道：“她想参军，直接去募兵处报名就好了啊。”
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她娘不让。”
其实也能够理解的。
能给江归取一个这样有深意的名字，想来在柳娇娘心中，她等的那个人是十分有分量的。
那么，江归作为她和她所爱之人生下的唯一一个孩子，她自然不愿江归走上这条路。
可赵文山说：“江爷从小最大的理想就是参军，再便是当个游侠，行侠仗义，这真的是她毕生最大的心愿了，就算柳娇娘不同意……”
赵文山顿了顿，似是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了，便低下头，恳求道：“能不能拜托你们，帮帮她？”
江归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围坐在屋子前面的众人全被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
她脸上的红指印还没消，看起来些微有些狼狈，但一双桃花眼依旧勾人。
这样的女子，若是悉心打扮一番，必然是个祸国殃民的美人了。
“你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江归扫视了一周，看到紧闭的大门，皱眉，“赵文山在里面？”
众人没敢做声。
江归便知晓了，上前就是一脚，踹开了门，惹得人惊呼：“爷！这已经是换的第三扇门了！”
门突然被踹开，屋里三人和江归面面相觑。
赵文山最先反应过来，吓得赶紧站起身，哆嗦着说了声：“江爷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