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转过身和江归理论的时候,便见她突然捧着他脸,张嘴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傅瑥整个人僵住。
“咦,你脸红了哎!”
江归凑近傅瑥,打了个酒嗝,笑眯眯问:“这一回,总该是害羞了吧?”
“你、你……”
傅瑥像是个被占了便宜的黄花大闺女似的,猛地站起,气急败坏地指着江归,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没想到一向伶牙俐齿的他,竟在这个时候突然词穷。
而且心里,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
他两辈子都没和人接过吻,没想到第一次,居然是和一个……喝醉了酒的……男人?
“我什么呀?”
江归甩了甩脑袋,拍了拍自己脸颊,仰头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傅瑥,“傅玉珄,你个大男人,被亲一下怎么了?”
说完,她指着自己,“本姑娘也是,嗝,第一次亲别人,我还没,嗝,脸红呢。”
姑、姑娘?
傅瑥石化住。
片刻后,他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盯着醉鬼江归,皱眉,“你这人平常到底有什么特殊癖好?怎么一喝酒,还把自己当姑娘了?”
说完,他下意识又退了一步,生怕江归突然又站起来占他便宜。
“我娘说的啊。”
江归坐在榻上,手撑着脸,“她说,我,叫江念,是个姑娘呢。”
说着她起了身,摇摇晃晃地走向傅瑥,一脸痞气,质问道:“怎么?我难道,不像个姑娘吗?嗯?”
“哦,我知道了。”
江归离傅瑥还有两步距离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笑得十分高兴的模样,指着傅瑥,“你怕了!”
傅瑥一下子接触的信息量有点大,脑袋有些发懵,退了几步后,硬着头皮问了句:“怕什么?”
“你怕我是个姑娘,这样,”她突然一跃到傅瑥面前,踉跄了一下,把他堵墙角,“你就要试着爱我了。”
傅瑥第一次遇到如此窘境,眼前人男不男女不女的,让他有几分头皮发麻。
“爱我不好吗?”
江归凑近他,冲着傅瑥的脸吹了口酒气,认真问:“比起林挽,爱我难道不会更轻松吗?”
“是我不值得吗?”
“为什么……为什么都不愿爱我?”
说着说着,江归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吓了傅瑥一跳。
这人前一刻还像非礼良家人的地痞流氓,转瞬就搞得像受人欺负了的小媳妇一样,关键嘴里说着这样的话。
傅瑥头都大了,却一动不敢动。
“我说,”他背靠着墙,双手掌心贴在墙上,尽量减少与江归有肢体触碰的可能,艰难开口,“你若真是个姑娘,是不是……该离我远一点?”
“你若是个没出阁的姑娘,我这样待你房里……”
傅瑥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靠在他怀里的人给打断了。
一时间,他浑身都僵了,随即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他心口撞了一下,稍纵即逝,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没有人能阻止英雄去赴死。”
江归脸埋在傅瑥胸口,突然哽咽着说了这么一句,“一将功成,万骨枯。战死在沙场,也算是英雄最好的归宿了。”
“但,英雄成全了自己的大义,英雄却没有想过,他慷慨牺牲之后,他的妻儿家人当如何?”
“这他娘的算什么爱啊?”
“为了成就自己而赔上对方的一生,这算哪门子的爱?”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傅瑥只能用沉默来作答。
他说江归不懂爱,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爱一个人,便可以为之付出生命,这是傅瑥能想到的表达深爱的最直白的方式。
可他见过傅迟爱林挽的样子,也知晓林挽爱傅迟的方式,于是他又觉得,爱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傅迟愿意为林挽牺牲自己的生命吗?
无疑是愿意的。
反过来,为了傅迟,林挽也是愿意牺牲掉自己的一切的。
可傅瑥却根本很难理解,傅迟爱阿挽爱到可以放弃生命,可以放弃自己最为看重的家国大义,当初却又为何肯放任她出征打仗?
同样,阿挽可以为傅迟牺牲自己的一切,又为何放弃留在金陵,而要义无反顾地北上去打京都?
江归伏在傅瑥胸前闷声哭了一阵,借着酒劲,她仰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傅瑥。
不知为何,傅瑥也忽而低头望着她。
两人视线莫名交错在一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对方眼中,拼命吸引着自己似的。
江归突然心跳加快,有一种不知名的酸涩在她心间漾开。
于是她问:“你说过的话,还作数吗?”
“你说若我是个姑娘,就考虑爱我,”江归认真凝着傅瑥,“作数吗?”
“我……”
傅瑥一时语塞。
江归不会不清楚,那不过是他的一句玩笑话,因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竟真是个姑娘。
当时傅瑥没觉得,此刻当姑娘从他怀里仰头认真问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那时他这话说得那般不负责任。
若是个姑娘就爱她,这话说出口,未免过于荒唐了。
可偏偏江归当真了。
不仅当真了,还意外执拗地追问起来,像是不得到答案就不罢休似的。
傅瑥没回答,她也不泄气,而是问:“你是还不相信,我是个姑娘?”
没得到回应,江归就当他默认了。
于是她伸手把傅瑥的手拉过来,覆在自己腰上,又拉着他的手掌缓缓上移。
傅瑥手掌一烫,下意识就要缩回,却被江归拽得死死的。
“你做什么?”
傅瑥有些恼了,握紧拳头想要抽手,“既然你是个姑娘,便更应当好好爱惜自己!”
“我不懂如何爱!”
江归倔强低吼,强拽着傅瑥的手,一点一点将他的拳头掰开,哭着问:“你都说我不懂了,为什么不愿意教教我?”
“有那么难吗?”
她哑声反问,“爱我很难吗?为什么……为什么都不愿意爱我……”
傅瑥如今的处境尴尬极了,饶是他活了两世,也从未遇见过这么拗的……姑娘。
便是他的灵魂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可身体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郎,如此暧昧的触碰,他竟可耻地有了反应。
傅瑥慌了,与江归拉扯着,沙哑开口,“江归,爱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非得是这种……”
“你若愿意,我可以作为朋友,也可以作为兄长,但,”他别过头,现在甚至不敢看江归的脸,艰难道:“你要的这种爱,我给不起。”
“我心里有人了,你……你清楚的……”
有了这句话后,江归终于停了动作,僵在原地。
片刻后,她松了手,苦笑,“我明白了。”
不知为何,看到姑娘苍凉又失落的神情后,傅瑥心里没由来地一阵害怕。
他怎么能说“给不起”这三个字?
这句话说出来,得在一向不被爱的江归心里留下多大的创伤?
“江、江归。”
傅瑥声音都结巴了,深吸了几口气以调整自己,“你、你醉了,早点休……”
话突然被带了酒香的柔软堵住,傅瑥脑子一嗡,瞪大了眼睛望着突然垫脚吻他的江归。
傅瑥窘迫极了,下意识就要推开她,可这姑娘看着瘦小,手劲却大得出奇。
她手死死地抓着傅瑥的衣领口,青涩而笨拙地吻着傅瑥,明明是没有任何技巧的莽撞,却是让傅瑥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
尤其当姑娘灵巧的温软滑过口腔的时候,傅瑥倒抽了一口冷气,一股异样从腹部传来,随即他浑身燥热。
渐渐的,他的理智被瓦解得支离破碎,慢慢地回应起江归的吻来。
那一刻,傅瑥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十分荒唐而可耻的念头。
便是,放下心里藏起来的那个人,试着去爱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未尝不可。
为什么不能试试呢?
这样想着,傅瑥吻江归的力道就渐渐加大了些,而江归的回应也变得越来越热烈。
男人似是生来就不喜在这种事情上处于弱势的一方。
于是傅瑥的手从推搡变为了轻扣,从抗拒变为了顺从,又变成主动。
而江归是个胆子大的,且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于是,攻略了傅瑥的心理防线之后,她便抢在傅瑥的前头,开始伸手脱他的外套,解他的腰带,手紧紧圈着他的脖子,突然纵身一跃,双腿便缠在了傅瑥的腰上。
姑娘的主动让傅瑥尝到了甜头。
他反身将江归抵在墙上,一手托着她,另一只手开始扯她的衣服。
屋里没有点炭盆,可两人的体温却极速攀升。
傅瑥抱着江归一路痴缠到了门边,确认门锁好之后,这才来到床榻上,褪尽了衣衫。
那时傅瑥和江归都不知道对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这一夜究竟意味着什么。
也从未想过,两个都不懂爱的人,在这一夜抱团取暖之后,竟然彼此纠缠了半生。
那是傅瑥第一次碰女人。
也是江归第一次用女子的身份面对别人。
她大胆放纵着自己,拼命地配合着男人的低吼,酣畅淋漓。
而仅存的一丝清醒,却让她心里浮现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