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还不忘回怼了句，“都怪你这老头儿平日里太软弱了，被一个奸商骑到头上，日后你还敢说自己曾是上过战场打过天下的一品军侯吗？”
魏胤胡子都气歪了，“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
军侯什么的那都是过去式了。
如今他长来侯一没有军权，二不能练兵，手里什么实权都没有，除非朝廷真的急需武将，否则他这一生都将在这侯府中度过。
魏胤想到了什么，轻叹一口气。
如今冯家和魏家针锋相对，双方对彼此都盯得紧，因而魏家和祁柏之间的消息都由越吟来传递。
越吟原先是做胭脂生意的，清和夫人又是出了名的爱美，所以越吟三两天去一趟魏府也不会引起怀疑。
“祁公子和傅公子猜测，给冯家撑腰的是京都刘家的人。”
越吟同魏胤说起了冯家背后的利益纠葛，并说：“这刘家也是个做生意的。”
闻言，魏胤眉心一挑，“既都是做生意的，刘家远在京都，如何能替冯家撑腰？”
越吟轻轻一笑，道：“刘家如今有位公子在朝廷做官，名子聿，是刘家名义上的嫡长子。”
“名义上是指？”
“他本姓‘岑’，”越吟道破，“本是岑家的庶子，后来岑家东窗事发，其母刘氏把他过继给了自己的兄嫂。”
魏胤微微一惊，没有想到如今京都的情形这般复杂。
越吟继续说道：“新商法就是这位大人主张推行的，他母亲家本就是京都的大商户，商法实施下来，刘家的利益也受到严重打击。朝廷体恤他，应当是去年年末，升他做了户部尚书。”
“这么说……”
魏胤张了张嘴，似是有些不确认地说了句：“这位主张商法的大人自吹自擂了一出，实际上钱都进了他口袋了？”
“侯爷，这只是猜测。”
越吟没肯定也没否定，淡淡地转述，“傅公子猜想，这背后还有更深更复杂的利益牵扯。”
魏胤暗自心惊。
那日傅迟问他，是否愿意反了如今的皇上，他大惊失色，觉得傅迟这般堂而皇之地问他如此大逆不道的问题，太过于大胆，因而他并没有回答。
但傅迟这个人心计深沉得很，他知晓如今魏家和冯家已经在针锋相对了，实际上魏家同傅迟、同祁柏已经不得已栓在了一条绳子上。
所以他敢问，也料定了魏胤不会声张此事。
纵然不应，也断不会出卖他们。
魏胤是个武将，武将有武将的脊梁和风骨，出卖他人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可如今，他听闻了京都陛下奢靡无度，听闻新法之下大宁民不聊生，听闻中南地区冻灾生灵涂炭，而朝廷下派的官员首先考虑的竟然还是自己的仕途是否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魏胤望着墙上挂着的“忠义”二字，心中居然……
居然动摇了。
“听闻冯家的公子追着傅大人夫妻二人去了惠州。”
魏胤突然说了句，“当天冯公子手下得人便带了二十多个灾民回来，此事……可是傅大人的手笔？”
“妾身不知。”
“那他们去惠州究竟是要做什么？”
“妾身也不知。”
越吟如实回答，“就连祁公子也不知，傅公子为何突然着急去惠州。不过……”
“不过什么？”
“惠州近来有不少逃难上来的流民，听闻是因为潮汐异动，潮水上涨，淹了村庄和农田。”
魏胤一惊，“此事……为何一点风声也没有？”
越吟摇了摇头，却不与他继续讨论这个，只道：“如今冯家定是给京都那边传了信，冯天强胡搅蛮缠，大约是在拖延时间，魏侯爷此时当硬气些，莫要给冯家反咬一口的机会。”
＊
不知道傅迟同关衷商议了什么，这几日雀洛县中的流民增加了不少，都是从南边逃难上来的。
关衷什么也没问，也什么都没说，亲自挨家挨户走访，安置难民，又给每家每户分发一定量的粮食。
但流民心里都清楚，去年年成不好，知县的粮仓储备撑不了多久，可关衷依然坚决地勒紧了腰带，削减自己府上的用度，将粮食分给难民。
林挽听傅迟提起过此人，不免心生佩服，默默地协助他。
潮水光涨不落，加上傅迟先前说过可能会发生海溢，每日林挽的心都是揪着的，直到他回来了才能安心。
这一日，林挽正要去给王婆婆家送柴米，路上又遇见了冯一帆。
他天天来，日日来，却只跟在林挽后边东走西走，也不知帮忙的，林挽看到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般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当真会向少爷说的那样开粮仓来赈济百姓？
倒是陈闰和李平胆子大些了，会同她打招呼了，有时候看到谁家的小孩抱着柴米，还会上前搭把手。
“林姑娘今日又是去给谁家送东西呀？”
陈闰笑得特狗腿，甚至有几分谄媚，但却不让人觉得生厌。
因而林挽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王家。”
陈闰“哦”了一声。
见林挽手里抱着米袋，肩上背着柴篓，篓子里还放了几袋果子，腰间还配着剑，总让人觉得这弱小的身子有些不堪重负。
陈闰几次试图从林挽手里接过点东西，却觉得唐突，伸了几次手后，只好作罢。
结果，就见冯一帆破天荒地把林挽背上的柴篓微微抬起，减轻她的重量。
陈闰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趁着这个档口，他顺势就要去接林挽手里的东西。
正当这时，一个穿着灰布衣、光着脚丫子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突然闯过来，不等其他人反应，一把抢过了陈闰背后的干粮袋子。
林挽傻眼了。
懵了片刻后，她眼见李平和陈闰就要气急败坏地冲上去，忙喝了声：“别伤他！”
陈闰站在原地，咬牙切齿，“他抢走的可是我们一天的干粮！”
若说冯一帆这些天一点苦头都没吃，是不可能的。
他日日赶早从城里跑到乡县来，除了一早能吃顿好，都是靠着陈闰准备的干粮来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