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迟无奈。
虽然如今还算不上能庆祝的时刻,但金陵的百姓和守卫的将士都去了,他也不好挫大伙儿的自信心,薄了大家的面儿。
不过林挽不在,他兴致不是特别高。
同大家喝了几杯酒后,他便借故先离开了,一路上弯弯绕绕的,回到了密室。
汤宥,便是被安置在了最隐秘的天字密室中。
听傅迟带来了捷报,汤宥那颗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再看向傅迟时,不禁叹服了句:“先生神机妙算,竟连室轸那老头子都着了道。”
越吟知晓了,也有几分不可思议,心下叹服不已。
东阳人一贯彪悍擅战,得了室轸这样的军师便是如虎添翼,可傅迟一个局,竟是让耶律奇直接砍掉了自己的翅膀。
“归根结底,还是耶律奇好胜心太强,听不进劝。”
傅迟谦卑地说了句,淡笑,“若是他全然信任室轸举兵攻城,也不至于被一群虚张声势的老百姓乱了阵脚。”
原来那日,耶律奇以为金陵城中埋伏的千军万马,不过是百姓借着鞭炮、白烟哄闹而制造的假象。
实际上金陵城中正儿八经的兵力,只有江归的那一支五百人的队伍。
这也是其他人提心吊胆的缘故。
但凡那天耶律奇心中没有疑心重重,但凡他对室轸能够百分百信任,便能直接破了傅迟的空城计。
“京都那边如何了?”
汤宥忽然问了句。
如今金陵和京都断了联络,汤宥唯一指着的消息来源便是林挽同傅迟的飞鸽传书。
傅迟怔了片刻,抿抿唇,“京都暂未有消息传来。”
鸽子来往于金陵和京都会经过淮北战场,因而越过淮水之后,他同阿挽便鲜少有传信了,更不可能传阅战报。
“倒是淮北战场,”傅迟顿了顿,神情有些严肃,“康哲逃了。”
淮北战场上,康哲的拖延战术被祁桓识破后,他便完全陷入了被动的状态。
论兵力,凤翔军和宣武军人数相当。
论作战经验,康哲根本不是祁桓和祁枫的对手。
几个月下来,凤翔军折损过半,损失惨重,康哲心知自己打不过,直接带兵跑路了。
剩下的凤翔军要么被收编进了宣武营,要么被就地处死。
淮北战事终结,对金陵和京都而言都是好事。
但不知为什么,傅迟心里总是觉得不安得很。
*
金陵的危机尚未完全解除,傅迟提前离开,倒也没人多说什么。
他离开后,大伙儿便来劝傅瑥的酒。
傅瑥有苦难言。
他本意是想拉着傅迟来放松一下的,没成想他竟然露了个面就走了,留他下来应付。
几轮喝下来,傅瑥脑子有些不转了,手扶在酒桌上,意识有些涣散了。
叶思好注意到之后,便开始给他挡酒,笑着劝退来同傅瑥喝酒的人,道:“大伙儿不如留着些日后同怀安君喝,都跑来劝二爷的酒算怎么回事?”
他这话说得委婉,没几个人听得懂,还误解了意思,忙说:“我今日同二爷喝多少,改天一天和怀安君喝双倍!”
说完,便拉着叶思好和傅瑥一起喝。
叶思好一个头两个大,推脱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喝。
江归手底下有个叫姚川的青年,心思细腻得很,见到这一幕后,默默地去找赵文山。
“文山哥。”
姚川看到赵文山都在酒桌上跟人划拳,喝得脖子都红了,叹了口气,小心寄过去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岂料赵文山喝高了,比平日里硬气多了,双手往桌上一拍,大喝了句:“江爷都没发话呢!你少来糊弄我!”
正巧一轮结束,他大笑着指着对面那人,“喝!快喝!”
姚川无奈,只能去找江归了。
出乎意料的是,江归竟没有像往常那样和大家疯闹,而是一个人靠着偏门,手里拿了一个小坛子。
有人过来劝时,她才喝上一杯。
见姚川来了,江归笑着将手里的酒坛子扔过去。
好险姚川接住了,松了口气后,奇怪问道:“爷,这点酒还不够你塞牙缝的吧?”
江归侧倚着门,伸了个懒腰,“军务在身,不能放肆喝。”
姚川“啧”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坛子,还剩小半。
“有事?”
江归睨了姚川一眼,淡淡说了句:“赵文山那小子,又喝得找不着北了吧?”
“今朝有酒今朝醉嘛,”姚川将坛子放一边的桌子上,“这不一直是你的人生格言吗?”
江归吐了口酒气,没说话。
“爷,”姚川沉默了一阵,才想起来自己来找江归的目的,“那个……傅瑥和叶思好两个人……要不,你去看看?”
江归找到傅瑥的时候,他已经喝趴下了,整个不省人事。
叶思好酒量稍好一些,但替傅瑥喝了不少,说话都不顺溜了,在旁发着酒疯。
江归嘴角抽搐,看了眼姚川,又看向同桌的其他人。
姚川扶额哀叹,“还是慢了一步。”
也是他考虑得不周到。
都说北方的汉子能喝酒,他是没想到,傅瑥这么大一个子,酒量竟如此差。
“行了,你们继续喝。”
江归扫了一眼全场。
其实来喝酒的将士并不多,大多数还是在各个城门戒严,同她一起来的也克制着没放开喝。
战时不许酗酒,这是军中铁则。
而江归手下人虽不多,治军却也是严苛的,如今她手下的五百人负责整个金陵城的安危,自然玩笑不得。
于是,江归就叫了人,两个扛一个的,把傅瑥和叶思好领回了自己住处,往正堂里铺了榻,对付着过一夜。
“冻死小爷了!”
傅瑥扯被子半天没扯过来,气得往旁边踹了一脚,便听到叶思好迷迷糊糊地“哎哟”了一声。
登时傅瑥就睁眼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被被子裹起来的叶思好。
这人都滚地板上了,依旧鼾声如雷。
听到动静的江归赶了过来,手里还端了壶热茶,见傅瑥坐起来了,“哟”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没想到啊傅二爷,您竟然醒这么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