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明显嘲笑。
醉酒的傅瑥反应慢半拍,被这么阴阳怪气地讽了一句,也等了好半晌才抬手指着江归,“少、废话!这是……什么破地方?睡觉……硌得慌!”
说完,他打了个酒嗝。
屋子没通风,一时间满是酒气,就连经常泡酒坛子里的江归也觉得恶心。
“爱睡不睡!”
江归脸色垮下来,拎着茶壶就走。
走了没几步觉得不对劲,深吸了一口气,又折回去,把茶壶给他们放桌上,看也没看傅瑥一眼。
她自认跟贤良淑德从来不沾边,今日破天荒给两个不怎么熟的臭男人送了壶热茶,已经是突破她的底线了。
可不知为何,明明已经是深夜,她却翻来覆去地难以睡着。
屋子里没烧炭盆,房门紧闭,就连江归都觉得有些冷,更何况是傅瑥和叶思好那样的?
思来想去,江归还是起来了,披了身衣裳,去元宝房里抱出了一床棉被,打算给傅瑥送过去。
便见到本该在屋里的傅瑥如今正坐在走廊的木杆上,倚靠着柱子,瑟缩着。
江归皱眉,走到他身后没好气地冷笑了声:“真是身娇肉贵!”
宁可在外边冻着也不愿意睡屋里的硬地板,这些公子哥,当真是矫情。
说着,她推开门,正要把手里的东西往屋里扔过去,便闻到了一股杂了浓烈酒气的酸臭味。
江归赶紧把门拉上,深吸了几口凉气,方才抑制住想吐的冲动。
要不就是谁吐屋里了,又没那个心思收拾,所以傅瑥宁可在外边冻一夜。
“喂。”
江归伸手揉了揉鼻子,一脸嫌弃地问了句:“该不会是你吐的吧?”
傅瑥没应,头靠着柱子,隔一会儿便往前倾一下,似是困到不行。
江归见了,便把手里的被子往栏上一搁,腾出一只手来推了傅瑥一把。
傅瑥猝不及防,竟是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
“你……大爷……的……”
傅瑥迷迷糊糊骂了一句,竟是翻了个身,直接躺地上了。
江归愕然。
在屋里没有被子过一晚上都吃不消,更何况在外边?
于是,江归不得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拖带拽,把傅瑥给弄到元宝屋里去了。
她累得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看到边儿上睡得正香甜的傅瑥气不打一处来,狠踹了他两脚解气。
“你妹的傅玉珄,”踹完后,江归还是帮他把收拾了半天的被褥重新铺好,心里来气,恨恨地说了句:“等你酒醒了,我非得让你跪下来喊大爷不可!”
好不容易把傅瑥弄进被子里,江归累惨了,又踹了他几脚,方才觉得心里舒坦些。
醉酒了的傅瑥不知道反抗的,被踢也不过闷哼几声,甩手抗议,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褥里,继续睡。
江归和他针锋相对惯了的,难得逮着这么个机会,便卯足了劲折腾他,用被褥把他裹成了一个卷,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方才满意。
看着只露了一张脸出来的傅瑥,江归心情大好,忍不住凑过去蹂躏了一番,拍着他脸颊,眯着眼低笑道:“傅玉珄,你怎么不骂我大爷了?嗯?”
“平日里嚣张得跟大爷一样,一喝酒就成孙子了?”
江归坐在一边嗤笑,“挫样。”
便是只有这个样子的傅瑥,才是毫无攻击性的,一时间也让江归卸下了防备。
屋里点了盏昏灯,模糊了傅瑥的棱角,一时间,江归竟生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错觉——
安静下来的傅玉珄,其实也没有那么讨人厌。
事实上傅瑥的五官生得不比傅迟差,兄弟两个的轮廓是有六分相似的。
不过傅迟生得更像他们的父亲,而傅瑥的眉眼和嘴唇,则是承自他的生母,瑶夫人。
光说长相,其实傅瑥生得更加柔和近人些。
只不过他平日里的作为,总是让人觉得这个人没那么好相处。
像是一只刺猬,总是蜷成一团,用力地张开身上的刺来保护自己身上最柔软的地方。
不知怎么的,江归就想到了自己。
意识到自己盯着傅瑥看了半晌之后,江归蓦然回神,忙起身准备回去自己屋子。
便是她起身的那一刻,傅瑥突然出声,却是喊道:“阿挽。”
江归浑身一僵,皱着眉回头,刚要提醒傅瑥什么,便听到他用一种她从未听到过的语气说了声:“我给你买烟花来了。”
“你看……”
“都是你喜欢的……”
傅瑥呓语着,神情温和而满足,似是讨到了糖果吃的孩童。
然而他翻身侧脸时,眼角挂着一滴泪,默默地渗入了床褥之中。
江归哑然失笑,心中暗骂了声:畜生。
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傅瑥就醒了,浑身酸痛。
除了脸,哪哪都疼。
“唔……”
他翻了个身,缓了好一会儿才试图爬起来,一动,才发现自个儿被卷起来了。
傅瑥气笑了。
他睡觉一向规矩,哪怕喝了酒耍酒疯,也不至于把自己裹成这个样子。
定是旁人所为了。
傅瑥解开束缚起了身,在陌生的屋子里观望了一圈,推开门,便见到江归抱着双臂倚在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是你?”
傅瑥一见着江归,心里就腾了一股子气,“江应还,你真够无聊的啊!”
大早上的,江归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
“喂,傅玉珄,”江归不满回了句,“昨天你喝醉了,我好心好意安置你没把你扔大街上,你不谢我,还兴师问罪?”
傅瑥大声嗤笑,“那我还真是求你了,下次一定把我扔大街上!”
“狗咬吕洞宾!”
江归没好气扔了句,不愿意再与他多说一句话,转身走下了台阶。
走了没多远,她又想起来自己一大早搁这儿等着的目的,便折返了回来,站在台阶下面。
江归个子本就小,如此一来,更是气矮了半截。
但她像是天生自带气场似的,就那么仰头直视着傅瑥,竟也不觉得她处在多弱势的地位。
傅瑥一看她这架势,哼笑了一声,撸着袖子,“怎么你还非得跟我争个输赢?”